陆世久缓和了半晌,终于喘匀了一口气来,甚至还有心思扯出个笑来:“多年夫妻了,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时也命也运也罢了。”
陆从袛从前便知此人薄凉,可如今却是切切实实意识到这人的可怕。
他似玄铁铸成的冷匕首,不止是捂不热,更是会在不知不觉之中要了人的命,将人捅的鲜血淋漓。
陆从袛更觉脑中眩晕一片,甚至连陆世久的脸在他眼前都有些模糊,恍惚间他似看到了母亲,还是他幼时瞧见的模样。
从前那些他看不透读不懂的东西,一点点也变得清晰明了,透过现在这场雨,猛地将他拉回了多年之前,母亲似也在这般的雨幕之中垂泪。
眼前虚幻的东西一点点变得真实了起来,母亲似就在自己面前,也同他一起淋着与,但母亲面上的绝望格外真实,似被一直看不见摸不着的手扼住了咽喉,叫她挣脱不开又逃不掉。
可明明她信中说了,她想走,那时的她对陆世久来说已经可有可无,为什么,为什么不放她走?
“为什么!”
陆从袛怒而问出了声,紧接着重重的拳头落了下来,直接锤在了陆世久的脸上。
第三百四十五章 你也猜猜看,我刺你几下,你会咽气
陆从袛这一下用的力气极大,闷重的一下叫他的手也后干净的疼。
陆世久被打的头晕目眩,满口的血,他终是能偏头吐出一口血来,却是陡然察觉自己的一颗牙也被打落了去,混着那口血一起离开了口中。
他眼底隐隐有些痛快,是猎物落入陷阱的痛快,虽则这猎饵是他自己。
“从袛啊,你到底还是年轻。”
陆世久意识还很清醒,自陆从袛对他动手的那一刻起,这局面必将会是陆从袛输个彻底。
只是听得他这般说,陆从袛更觉周身寒凉。
他双眸猩红,竟是扯出了一个笑来:“是,这才是你。”
将他娘的苦痛撕裂开来,叫她死后也要落得个不好的名声,为的只是叫他冲动,做出天下大不韪的事。
陆从袛知晓他为何这般,自打进相府开始,陆世久便一直在故意激怒他,无论是殿前参奏也好,亲自抄家也罢,只要引导的好,坐实了舞弊的罪名,日后世人只会说他大义灭亲,甚至他为母报仇,还能叫他不孝的名声也削弱了去。
可他动了手就不一样了,事情尚且未查出定论,他便不顾律法擅自动手,外加上今日将会传出先夫人杜氏生前私通的事,无论对陆从袛还是杜家的名声,都是重创,杜家如何还能趟浑这趟浑水出面陆世久入赘的事作证。
他伸手,拍了拍陆世久的脸:“想让我打你,你大可以直说,兜兜绕绕这么多圈,累吗?”
陆从袛身上尽是杀意,凌厉如寒风般迸入陆世久眼中。
“你既知激怒我,便能叫我对你动手,但你知不知,激怒我,也会叫我控制不住——杀了你!”
又是重重一圈落在了陆世久的脸上,力气大到颧骨处的面皮都被生生凿破。
这一下饶恕陆世久也怔住,他方才同陆从袛点破自己的目的,便是想叫他有所顾忌,不要再继续动手下去,却没想到他半点不在乎,甚至动手的力道更中。
被墨一拦着的陆从璟实在是看不下去,猛地推开身侧的墨一,几步冲了过去,用身子将陆从袛撞开。
许是他在面对父亲的时候真的有一腔孤勇,竟然是当真将陆从袛撞的一个侧身,就这一下,便能叫父亲从他脚下脱离出来。
管家眼疾手快忙将陆世久搀扶起来,人被打的发懵,与其说是搀扶,倒不如说的拖拽。
陆从璟秉着一股冲劲儿,指着陆从袛的鼻子道:“证据都给你拿了出来,分明是你娘对不起父亲在先,你却一直记恨父亲,你娘终究给你灌了什么迷魂的汤药,竟是连亲生父亲都不管不顾。”
陆从璟难得有这么大的勇气,他猛地一摔袖子,莫名有了种斥群雄的架势,他更是觉得自己如今斥的是个忤逆弑父的无耻之徒。
“女子嫁为人妇,本就是该相夫教子,只是你母亲一来未曾好好管教于你,二来更是不守妇道、与人苟合,父亲已经一忍再忍,今日若非是你揪着不放将那箱子翻出来,此事根本也不会显露于人前,你不觉羞愧也就罢了,竟是还恼羞成怒,难道杀了父亲,就可以罢你母亲寡廉鲜耻的事全然遮掩过去?”
陆从袛凌厉的目光扫视在他身上,陆从璟一噎,后面的话在喉咙之中卡了一下。
只是他的一腔孤勇不知怎得格外管用,他挡在父亲面前,义愤填膺:“今日我就在这,看谁敢动我父亲一下!”
他伸手一个个去指周围的禁军:“是你?还是你!你们一个个为虎作伥,竟同这样的人来抄家,就不怕遭报应!人在做天在看,我陆从璟今日在此,若是谁敢对父亲不利,便从我的尸身上踏过去!”
他这一番话说的畅快又霸气,确实将禁军唬的不敢上前。
陆从璟自觉自己与正派的礼义廉耻站在了一起,但凡要些脸面的,就不会帮着陆从袛如何。
但他却忘了,拿下陆世久的命,是新帝下了圣旨的。
陆从袛自也不会因为他这几句话而怕他身上,而是缓步上前,唇角挂着抹笑,却叫人看了便觉背脊生寒。
“要杀他,先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