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的前提,还只是在文盈真的能立什么大功来。
否则什么诰命,怕是旁人都会认为这是文盈在接着他的势。
文盈哪里想过什么论功、什么行赏,也不过是随便说出的一个不叫他拦着自己的理由,倒是没想到他借着这个来劝说她。
文盈咬咬牙:“那些妾都不在乎,妾只想跟着你。”
最起码,他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她也得将他的尸骨带回来,不能叫他就这般流落在外。
说着她突然想起一事,伸手将自己怀中的荷包拿出来。
“这里面有些碎银,还塞了一张银票,妾不知若是流放的话能不能有机会给你送些东西,但路途遥远总该留着银钱打点才是。”
文盈深知银钱的重要,从前在张氏身边时,她在牙还没长齐的年岁便已知道什么叫无钱寸步难行。
她被迫生出的市侩气催着她将银钱往大公子怀里塞:“藏在哪合适呢,会不会有人来搜身?”
她伸手先是在陆从袛的胸膛处摸了一圈,而后顺着到他怀中,手臂环住他,顺着在他后背也摸了一圈。
虽则二人更是亲近的事都做过,但文盈向来老实,哪里会主动这般上下其手?
陆从袛不合时宜地生出了些不自在之感,轻轻咳了两声,忍着没阻止她,可却没想到她的主意竟开始往下打,手伸到了他的重点处——
“公子,不若藏在这里罢,那些搜身的人应当不会冒昧成这样罢?”
她眼神亮亮的,隐隐透着因解决了难题而生出的喜悦来。
就是这份喜悦来的不是很讲究,陆从袛哭笑不得,只能将她的手腕捉住。
“别闹了,且不说流放一路陆从璟定是要做手脚,咱们给的银钱未必有人敢收,单说我给银钱时间,是要当着人的面拿出来?更不要说如厕时需有人看守,岂不是一看就会被发觉?”
文盈眼底的光暗淡了下来,免不得有些沮丧:“公子对不住,妾没流放过,不知能给你准备些什么。”
陆从袛顺势将她直接搂入怀中,面颊紧贴在她的额角,最后一次紧紧抱着她。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把这钱好好拿着,我同你许诺,若是杨州那边情况还好,我定即刻叫人将你接过去。”
他说的认真又郑重,似吐出的每个字都有考量。
越是在意她,便越怕她出什么事。
之前他去合州查案时,虽合州情况不定,但他仍旧坚持将她带过去。
那时他脑中既是觉得自己能护得住文盈,即便是护不住,最后死也要拉着她同自己死在一起。
可现在不同了,他舍不得她死,只要她能好好活下去,那身边的人,是不是他也无所谓。
第四百零六章 克制与冲动
陆从袛喉结滚动,他也难得开始怕死起来。
之前即便是在生死面前,他虽觉得遗憾,但也是些解脱。
遗憾未曾替娘报仇,却也是终于能将担子撂下,去奈何桥边看一看娘亲,他的娘亲最为和善,想来也是知道他尽力了。
可他现在成了贪生怕死之徒,他有了舍不得割舍的人,文盈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他怕自己下次见到她时便是阴阳两隔,他怕再触不到她身上的暖,当然……他也怕自己惨死的模样吓到她。
他希望文盈等等他,但又舍不得她苦等,他希望她能有更好的人家,日后夫妻合乐,却又痛苦于自己要将她拱手让人。
进退失据、贪生怕死、畏首畏尾,他从前所有厌恶的情,如今尽数在他身上提现。
可是一切的思绪到最后,都只能被他强压下来,他的决定不能被情绪左右,他只能在最后做出对文盈最好的结局,便是将她留在京都,给银钱与人手护着,是等他还是再嫁,尽由文盈自己来选。
他抱着文盈的力道逐渐收紧,虽他心中所想不不成同文盈细说过,但却好似由这一抱之中叫她感受到了,她身子轻轻发颤,最后在他怀中抽噎起来,伸手也是捶打在了他的后背上。
“妾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怎么办,妾该怎么样才能救你?”
文盈这么长时间来憋闷的情绪在这一瞬彻底宣泄了出来,她埋进他的怀抱之中:“是我天生就没什么好命吗?你改了我的奴婢命,所有我不该得到的东西,老天就会用另一种方法将这收回。”
收回这个她已经倾心了的人,收回这个人给她下来的一切。
她确实觉得无助至极,她做不到抛弃父母不顾同他赴死,所以她想,既然老天给她的命数是早就定好的,那她不如随着去流放、去杨州。
到时候不管发生什么,若是死了,能同大公子生同衾死同穴也不是什么坏事,若是她能侥幸活下来,到时候带着大公子的尸身回京都,也算是全了他们这辈子的夫妻之情。
陆从袛一下又一下地安抚她,他也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都成了徒劳。
可这时商行溯却从没门外进了来,瞧见他们抱着一起时脚步一顿,而后将身子侧开,轻咳两声:“陛下派人传了圣旨来,下月初三大理寺协刑部一起将陆大人送出京都流放,盈姨娘,依照律法,此刻应当对陆大人严加看守,不能由人探视。”
这番话传入耳中,文盈抱得更紧了些。
她不敢松,怕真就这般一松,日后便再也看不到他。
陆从袛却是不能容她因为自己的牵连再出什么意外,他的手落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抚一抚,最后狠下心来,将她拉起,而后也不管商行溯在场,直接捧起文盈的面颊便衔上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