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心里慌得一批,楼妆面上始终稳如老狗,在三只鲛人看过来时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鲛人族族长兰林和他的伴侣白云一同起身,抬起右手置于左肩,微微躬身,行使鲛人族最高礼节:“参见凤国陛下。”
楼妆捏了捏袖口,轻咳一声故作淡定:“阿父阿娘无需多礼。”
兰林:“……”
白云:“……”
夫妻俩相视一眼,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任谁家辛苦养成的崽子被人连盆端走都不会太开心,更何况对方还是凤国的陛下。
和他们鲛人一族不同,凤国女子是可以三夫四侍的,阿宴性情单纯,方才字里行间都流露出对陛下的爱意,更是让人忧心不已。
楼妆像是没看到这对鲛人伴侣之间的眉眼官司,在兰宴身旁坐下,十分自然地握住他的手。
“方才御膳房管事传话来,今日新进了一批海味,还按照你喜欢的口味做了一桌,午膳就吃这个。”
兰宴还沉浸在楼妆那句“阿父阿娘”中,耳鳍上窜起一层薄红,银眸亮晶晶的:“阿汝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我不挑的。”
兰林和白云听了,只觉得无比牙酸。
他们怎么记得,阿宴未成年之前挑剔得很,每次捕捉到猎物,都要吃肉质最为鲜嫩的那部分,其余部位碰都不碰。
这才几个月过去,兰宴怎么从一只挑食又凶残的大猛鱼变成一只软哒哒还会撒娇的鲛人?
兰林和白云百思不得其解,眉心出现深刻的折痕。
楼妆动动手指,忍住揉搓兰宴的冲动,转而看向兰林和白云:“原本阿父阿娘不来京城,我也打算和小鱼去东海一趟。”
兰林怔了怔,去东海作甚?
“下个月初五,我和小鱼大婚,希望阿父阿娘能在现场。”
我和小鱼大婚……大婚?!
不止兰林白云,就连当事人兰宴都震惊住了。
尾指勾着楼妆的,轻晃两下,用眼神询问:“阿汝?”
“大婚我早就让人准备了,派去东海的人应该和你们错过了。”楼妆缓声道,“我原是打算给你一个惊喜的。”
兰宴忍住上前一把熊抱住楼妆的冲动,声音温柔得能滴下水来:“我很欢喜。”
楼妆笑了笑,没说话,周身的气息却有温和沉淀下来。
兰林白云:“……”
这长辈还在呢,怎么就先腻歪起来了?
兰林重重咳了声:“敢问凤国陛下……”
第328章 女帝的小鲛夫(54)
“凤君的婚服宫闱局已经准备好了,明日我便让人准备大婚事宜。”
兰林一颗心猛地落下,硬朗的面容上露出几分笑,白云同样也是如此。
楼妆看在眼里,知道这事儿成了。
兰林和白云就这么在宫里住下了。
楼妆给他们安排的住处离帝寝殿不远,中间只隔了个昭纯殿。
等两只鲛人离开,兰宴终于忍不住把楼妆抱在怀里,偷了几口香,声线微哑:“阿汝,我好开心。”
看出来了,楼妆暗道,同时把人往外推了推。
这么大力气,想把她勒死?
兰宴顺势送开楼妆,眼神闪动:“阿汝,你想不想……”
楼妆正想着大婚该如何安排:“嗯?”
半透明的耳鳍扑棱两下,兰宴凑到楼妆耳畔,声音压得极低:“你想不想,摸摸我的尾巴?”
rua鱼尾巴吗?
听上去很不错的样子。
楼妆欣然同意,任由兰宴拉着来到浴池边上。
兰宴褪下蔽体的衣裳,在入水一瞬间双腿化为长而有力的银尾,在水面划过优美的弧度。
水珠附着在鱼尾表面,看起来波光粼粼,漂亮得紧。
兰宴抬手抹了把脸,朝楼妆招手:“阿汝,来呀~”
楼妆眨了眨眼:“来了。”
拉灯——
-
九月初五,陛下迎娶凤君。
全天下人都知道,凤君是一只美貌妖异的鲛人,陛下不顾朝臣死谏,排除万难娶他做了凤君。
对此有人羡慕有人鄙夷。
羡慕兰宴一只鲛人能得到陛下的爱护,让陛下为其解散后宫,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鄙夷全天下品德美好,容貌上乘的男子那么多,陛下偏偏看上了一只鲛人。
今日阳光正好,文武百官按照品级垂手而立,神情肃然,多少带点麻木的意味。
她们可算是看出来了,这届的陛下是最不听人劝的一位。
不论是解散后宫还是迎娶鲛人为凤君,亦或是其他的政令决策,一旦决定,便不容旁人置喙。
罢了。
罢了。
陛下如今尚且年轻,贪恋鲛人美色。
再过个几年,陛下厌倦了凤君,体会到膝下无子嗣的弊处,定会迷途知返的。
这么一想,朝臣们心里头畅快许多。
礼乐起,身着大红喜服的陛下和凤君在万众瞩目之下,紧握着彼此的双手,一步步走向最高处。
楼妆的喜服上用暗金色丝线勾勒出五爪金龙的轮廓,发髻只用一根红玉簪子固定住,面容精致清冷,又不乏英气。
兰宴的喜服上则是金凤的轮廓,头发同样用一根红玉簪子固定,衬得他的面庞更加俊美无俦。
过不多久,两人在高台之上站定。
有礼官双手交叠于身前,高声唱道——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礼官高昂的话语声落下,百官齐齐跪拜,异口同声道:“微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微臣拜见凤君,凤君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系列繁琐冗长的礼节结束,楼妆同兰宴乘着轿撵,往帝寝殿去。
轿撵四围有帘子垂落而下,无人能窥见天颜。
兰宴刚坐稳,便长舒一口气,一直保持挺直状态的脊梁松懈了几分。
第329章 女帝的小鲛夫(55)
九月初,正是炎热的时候。
整场结婚大典下来,两人多少出了点汗,黏答答的不太舒服。
楼妆戳了戳盆里的冰块,捡了个葡萄丢到嘴里,丢给兰宴一把扇子:“热就扇扇风。”
兰宴拿起扇子,先给自己扇了两下,散散热气,手腕一转,开始给楼妆扇风。
鬓边几缕碎发轻荡了荡,楼妆胳膊肘撑在矮桌上,懒洋洋垂着眸。
忽的脸颊一热,楼妆转眸看去:“偷亲我干什么?”
兰宴昂首挺胸,纠正道:“我们已经成亲了,是正大光明的亲,不是偷亲。”
扇风的动作停下,兰宴凑上前来,一双银瞳圆乎乎的,轻声唤道:“妻主。”
楼妆定定看他,直接将两人中间隔着的矮桌推到后边儿,朝兰宴倾过身去。
后颈被楼妆不轻不重地捏住,兰宴缩了下脖子,双眸骤然收缩两下。
空气中独属于楼妆的薄荷香愈发浓郁,刺激着兰宴的神经。
距离帝寝殿还有一段路程。
楼妆心想,下一瞬毫不犹豫地吻住了兰宴。
……
轿撵在帝寝殿前停下,随行的满照屏退了宫人,自个儿走到远处站着。
满照姑姑仰头看了眼湛蓝的天空,会心一笑。
一炷香之后,白玉般的手指撩起帘子,楼妆先一步下来,兰宴紧随其后。
若是有人在此刻抬头看凤君一眼,会发现凤君的面庞宛如醉酒后的微醺,眼尾浮起绯色,眼底残余的水光不难看出他们先前发生了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帝寝殿,入目是一片喜庆的红色。
两根喜烛无声燃烧着,烛火摇曳不息。
两人在榻上坐下,自有宫人呈上绑了红绳的合卺酒。
手臂交穿而过,此刻他们俩离得极近,各自饮下合卺酒。
明明他们连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只不过是喝合卺酒,兰宴却觉得脸颊滚烫。
兰宴心想,多半是天气炎热的缘故。
饮完合卺酒,宫人说了好些吉祥话,依次退了出去。
殿门悄无声息地关上,隔绝了室外的光亮,气氛顿时暗沉暧昧起来。
楼妆偏头看兰宴,提议道:“去洗个澡?”
兰宴耳尖发烫:“好哦。”
等两人洗完澡,已经大半个时辰过去。
楼妆从枕头底下取出一物,递到兰宴面前:“喏,大婚贺礼。”
兰宴正用巾帕给楼妆擦头发,闻言腾出一只手接过来,嘴里嘀咕着:“今儿是咱们成婚,你出什么贺礼。”
垂眼看楼妆赠予他的贺礼,兰宴眸光一亮:“这只木雕兔子可真好看。”
楼妆弯了下唇,笑容转瞬即逝:“喜欢就好。”
兰宴给楼妆擦完头发,将巾帕放一旁,又小心翼翼地将木雕兔子放到梳妆台上,折回身来:“阿汝,我们歇下吧。”
大红帷帐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