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筱珊表情相当复杂,时雨又催了句“有话直说”,她才回:“你这次回来是要相亲的,对吗?”
准确来说是联姻,但对象还不确定,要在四五个备选里相一个。
这么看,说是相亲也对。
时雨说:“对啊。”
余筱珊脸色更奇怪了,犹豫半天说:“那个,就是,我听我妈说相亲对象里有一个是……”
“谁?”
“陈启。”
时雨眸色沉了沉,苦笑:“他还会见我吗?”
余筱珊笃定道:“虽然第二次分手纯属是你作的,但我觉得他也没放下。”
时雨叹气:“那时我真以为我们走到绝路了。”
“我知道,”余筱珊说,“那不是柳暗花明了吗?说真的,陈启挺好的,要不然就他吧。”
“你说得像菜市场挑白菜。”
“不就是?你的选择空间还不如菜市场挑白菜大,总共四五棵白菜,我敢肯定陈启是最好的那一棵。”
时雨摁开车门下车,给余筱珊留下一个咖啡纸袋。
“相完再说吧。见面礼物,不谢。”
余筱珊不用打开就能猜到,袋里装的不是宝格丽就是蒂芙尼的小东西。时雨这人就这样,浪漫到每次久别重逢都带礼物,敷衍到每次带的礼物都相似。
可后来陈启连她的敷衍都失去了。
余筱珊看着时雨越发挺拔优雅的背影,不由得为陈启难过。
—
时雨家在山上有个院子,山下也有个院子,一个住着奶奶,另一个住着爸妈。
她给家里人说明天的飞机回来,其实今晚已经在京城某个角落里躺着。这是她从高中开始独居的大平层,关门开灯,空荡荡的屋子正适合用来适应远行焦虑。
第一次出国上学,她以为自己恋家。后来发现,她只是单纯讨厌改变生活状态。不论是从北京到费城,费城到波士顿,还是从波士顿到北京。
陈启是她稳定的生活里最不稳定的一部分,这种变动从一开始就让她抗拒。
“不想谈恋爱。”
这是她拒绝所有人的统一回复,起初陈启也不例外。
在一起后,某个平平无奇的傍晚,陈启突然说起他准备告白前一天,闫佳楷力劝他别去。
“时雨就那样,对谁都好,长得又出奇地漂亮,谁都喜欢她。但她谁也不喜欢,你要是把她对你的有礼貌当成有意思,你就完了。”
陈启盯着闫佳楷手上那块时雨送的腕表,长睫盖下来,好像在考虑撤回自己的决定。
半分钟后,闫佳楷听到他问:“谁都喜欢她,你也是?”
闫佳楷很坦荡:“是,那又怎样?”
“你表白过?”
“没有。”
“喜欢为什么不追。”
“我太了解她,不表白咱俩还能做朋友,要表白就全完蛋。这么多年来,总有不自量力的人以为自己是最特别那一个,最后结果都是被时雨驱逐出境,连朋友都没得做。”
陈启沉默,闫佳楷以为他这回总要放弃了吧,结果他说:“我和你不一样。”
闫佳楷表情难看:“哪不一样?”
陈启说:“明天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陈启给闫佳楷发了张照片,照片里是路灯下,一对亲密挨在一起的人影。高个子少年揽着长发女孩,身体向她倾斜。
时雨问:“在给谁发信息?”
凑过去看,手机上显示陈启和闫佳楷的聊天框。闫佳楷在照片底下回了一串问号,陈启再回复一个问号,发现自己已经被对面拉黑。
这是时雨常规生活里的第一次破例,第二次对象没换,还是陈启。
洗漱完躺在床上,时雨把乱七八糟的想法输入微信,给余筱珊发了过去。
余筱珊就回一句:“话别说太早,兴许还有第三次。”
时雨扔了手机,没回复,也睡不着。她睁开眼,天花板好像映着前男友的身影。她闭上眼,能听见陈启在耳畔说话的声音。
医生说,Ivy,你很想他,让他来陪你休养更好。
见面是一个轮回。大一吵架分手后,隔了一年半,时雨和陈启在费城重逢,阴差阳错睡到一起。
那时余筱珊揪着字眼问:“阴差阳错?时雨,你问心无愧吗?”
时雨摸着良心问自己,有愧。
她喝了点酒,果汁含量远大于酒的特调,等于没喝酒。滚上床的时候,她清楚地知道对方是谁,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能说么,我前男友真的很好睡。”
时雨给余筱珊回这句话,余筱珊翻了个白眼。
事后前男友就变成现男友,谈了两年,毕业没多久又分手。陈启回国,时雨留美,两人隔着太平洋再也没见上一面。
说起来,从他们认识,分手的时间比在一起的时间长。所以时雨才疑惑,她算谈了几次恋爱。
不过现在,一次还是两次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还会不会有第三次。
时雨心里没底,就像余筱珊说的,上回分手纯粹是她作。她以为自己命不久矣,选了迈阿密的海边疗养院等死。
陈启问她刚升学为什么休学,她说想休息一年。陈启又问为什么分手,她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追不上我。
电话那头的陈启快疯了,咬牙切齿说:“你就不能等等我?”
时雨捂住听筒,然后把电话给挂掉,因为护士来给她抽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