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霄和盛其琛也寸步不离的尾随其后。
看到容瑾也跟了过来,姜云霄心中真是一言难尽。
从小到大,姜知瑶就像星星追月亮一样追着容瑾跑。
那时的容瑾,对姜知瑶爱搭不理,不屑一顾。
现在似乎反过来了。
高不可攀的容瑾,与姜岁欢相识还不到一年光景,竟为了她连国公府的门面都不在乎了。
“容瑾,我妹妹与你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容瑾仿佛没听到姜云霄在说什么。
锁呐声尖锐刺耳,那悲伤的曲调直击心防。
他此刻万分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在凤西爵让他做出选择时,竟然当着姜岁欢的面犹豫了一下。
但凡他那时果断一点,是不是命运就会改写。
凤西爵说得对,他这种人,就算喜欢一个人,也会把方方面面的利益考虑进去。
他的爱不纯粹也不果断,也许,他根本就配不上姜岁欢。
同时也很羡慕凤西爵,羡慕他杀伐果断,敢爱敢恨,可以不顾世人眼光,无所顾忌的为心爱之人遮风挡雨。
心情同样复杂的还有盛其琛。
今早天色还没亮时就直奔西城门,甚至做好了与白家后人你死我活的心理准备。
到底是什么让他改变了主意?盛其琛自己也说不清其中原由。
看着队伍忽然拐了一条路,姜云霄暗自皱眉。
“奇怪,送葬为何要走这条路?”
容瑾也察觉出事情的不对劲。
“这条路,不是通往皇宫的么。”
姜云霄与容瑾互相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难道岁欢要带着队伍见圣驾?”
大晋朝自古以来有这样的习俗。
臣子下葬前,为了表达对君主的敬意,其家人会带着送葬队伍来到宫门前三叩首,意为代替亡者向君主辞别。
当然,这是三品以上大臣才有的权利。
如果白玄冥还是大名鼎鼎的广平侯,他的棺木被埋之前,的确有资格在皇宫门口停上半刻。
可白玄冥现在是戴罪之身,依照国律,罪臣没有资格享受此待遇。
姜岁欢冒着有违国律的危险也要带着白家的棺木走这个过场,这让姜云霄心中如何不急。
事实也证明,众人的猜测并没有错。
在姜岁欢的带领下,送葬队伍,果然把六口棺木整整齐齐停在了宫门口。
锁呐声嘎然而止,耳边只余留围观百姓低低的议论声。
许是这场葬礼早在两日前便已宣布出去,当越来越多好奇心重的老百姓闻讯赶来看热闹时,停棺现场已经出现了人山人海的惊人场面。
森严的宫门口站着层层守卫。
由于中间还隔着一段距离,所以姜岁欢停棺的位置并不会让人觉得冒犯。
当越来越多的议论声在耳畔响起,皇宫门口的秩序,显然已经到了快要爆发的临界点。
“爹,娘,哥哥们,今天是你们下葬的日子,入土之前,我带着你们,来皇宫门口,向陛下辞行!”
姜岁欢一句话,现场渐渐变得沉寂下来。
不知是他们听错了,还是姜岁欢有什么特殊的门道。
她明明只是一个小女子,声音就算高亢,又能高亢到哪里去。
可刚刚那句话,就如同天音入耳,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
距姜岁欢很远的盛其琛微微皱眉,兀自低喃。
“她说话时,到底用了多深的内力?”
看似轻盈,却直击心防。
只有内力达到高不可攀的境界,才能出现这个效果。
这一刻,盛其琛是一点也不敢再小瞧这个表妹了。
第383章 迟来的后悔比草贱
盛其琛猜得果然没错,姜岁欢说话时,的确是用了内力的。
除了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周围看热闹的老百姓多到让人数之不尽。
如果她无法把控局面,引发动荡,到时候非但不能为爹娘兄长顺利下葬,说不定还会因此遭来世人对她的口诛笔伐。
随着周围渐渐安静下来,姜岁欢那具有穿透力的声音再次响起。
“爹,娘,哥哥们,阔别京城数年之久,我今日,正大光明的带着你们的灵柩重回故土。”
姜岁欢一手朝皇宫的方向指过去。
“爹,您看到了吗,那里是皇宫,天子的居所,您穷其一生也要追寻孝忠的君主,就在宫门之后看着您呢。”
“虽然洛城一战,某些是非不分之人偏要将叛国的罪名往我白家头上扣,可我始终相信,公道真理自在人心。”
“我白家七口,生对得起天,死对得起地。”
“不管隐于阴沟中的奸佞之辈还藏着多少下作手段,我今日,此刻,以白家五小姐白若真的身份在此立誓,无论付出多大代价,有生之年,必让天下还我白家一个真相。”
姜岁欢带着白家六口的棺椁在皇宫前向君主辞别时,姜政言与闻讯赶来的长子和次子,以及哭闹着非要来见女儿的盛婉书,也在这时赶来此处。
盛婉书此时的状态并不算好,神色憔悴,面容惨白。
连日来的种种打击,已经让她身心俱疲。
只要闭上眼,脑海中就会不断回放着姜岁欢被困在火海中时的悲惨画面。
她无力地伸着手,哭着喊她娘。
她求自己过去救她,可她这个做娘的,却一次次为了姜知瑶那个坏种,怠慢她,疏远她。
甚至在生死关头抛弃她。
即便做了那么多对不起岁欢的事情,命悬一线时,岁欢仍然挺身而出,替她挡下那致命的一箭。
可恨的是,岁欢为了救她连命都不要,她却还厚着脸皮,在岁欢侥幸还生后,求她给姜知瑶那坏种一条活路。
盛婉书从来都没像现在这么厌恶过自己,厌恶到,恨不能立刻了结了自己。
从女儿被认回姜家的那些日子,她到底,都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做了什么?
不听丈夫劝,不听儿子劝,一味的活在自己臆想出来的世界中。
无止境的把母爱全部给了姜知瑶,却对亲生骨肉犀利刻薄。
如果死亡可以弥补一切,她宁愿现在就去死。
家里人都以为她受了刺激变得糊涂。
只有盛婉书心里知道,她的脑子,此刻比任何人都清醒。
得知与姜家断绝关系的姜岁欢居然是广平侯府的五小姐,那一刻,盛婉书无比庆幸。
庆幸她流落在外的女儿在离开亲生爹娘的那十几年中被人疼着,宠着,爱着。
她没有受过苦,甚至活得比很多人都幸福。
这就好,这就好!
看着身穿孝服,头戴孝帽的姜岁欢在人前一声声细数白玄冥,姜如月,以及白家四位公子生前创下的种种丰功伟绩时。
盛婉书觉得,此时的姜岁欢,比任何时候都有人气儿。
住在姜家的那些日子,她在努力压抑着自己,尽量配合身边的人做一个合格的乖乖女。
她纯良懂事,善解人意,不争不抢,不哭不闹。
明明她才是姜家的亲生女儿,却好似寄宿在别人家中的一位客人,颇有疏离感的站在一条边界线之外。
而此刻,她生动而明媚。
明明身穿一身孝衫,却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站在人群中,耀眼而炽热。
姜岁欢说,她爹,广平侯白玄冥,为臣子时,忠君爱国;为将领时,骁勇善战;为夫君时,肩挑日月,专情专一;为父亲时,手托希望,眼含星光。
姜岁欢又说,她娘,将门女杰姜如月,穿上戎装,金戈铁马战鼓声声;脱下戎装,满腔柔情爱夫护子。
从姜岁欢的眼中,盛婉书读懂了一种感情。
那是受宠至极的小女儿,对慈母的依恋和不舍。
而被姜岁欢记挂在心的母亲,从来都不是她盛婉书。
滚烫的泪水从眼眶滑落。
盛婉书有点嫉妒被姜岁欢曾经一声声唤过娘亲的姜如月。
嫉妒的同时,又心生羡慕。
如此浓烈的母爱,她也曾给出去过,只是给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婉书,擦擦眼泪,别再哭了。”
盛婉书此刻心如刀绞,姜政言又何尝不是。
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为了白家六口披麻戴孝,姜政言难以形容心中的滋味。
不管未来的人生中,他用多少力气去弥补女儿,都无法取代白家人在岁欢心中至高无上的地位。
白家小五,白若真!
是啊,这才是岁欢真正的身份。
传闻中张扬肆意的白五小姐,那是被至亲捧在心尖尖上的掌上明珠。
放眼整个大晋朝,也再没有哪座府邸,哪个家族,哪个父母,哪位兄长,可以对女儿,对妹妹付出那么深厚的亲情。
目睹这个场面的姜时安和姜叙白心中的滋味更是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