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能不能少说两句,二哥本来心情就不好。”舒今越也看不下去了,“你要真有能耐,就给他介绍个对象。”
舒文晏嘿嘿干笑两声,就自家弟弟这条件,还真不好找。
接下来几天,今越都在等消息,她终究是不放心,悄悄往插队的公社发了封电报,发给他们同一个知青点的一个姐姐,当初就是她治好她“大肚子”的怪病。
女知青告诉她,大队部已经收到书城的函,队长不想盖章,但不盖不行,他们没权利压着人不放,估摸着是想拖到最后期限才盖。
今越松口气,这种小小的为难,螳臂当车罢了。
同时,女知青还告诉她,自她走后,又来了一批新知青,因为不够住,她的床暂时被新知青借用了,但铺盖她帮忙洗干净收起来了。
“谢谢姐姐,我估计短期内不会回去了,铺盖你留着用吧,我的东西都给你,你看能用就用,不能用随便送谁也行。”
女知青很感激,“谢谢你今越,你们家人真好,还给你安排了工作。”
她语气里流露出羡慕,“我可能会在这里待一辈子了吧。”
今越想说不会的,最迟五六年之内,只要不是被专门针对的,都能大批量回城。她一直不敢跟这个姐姐太过亲近就是怕她被牵连,现在自己留城了,队长一家说不定正要找出气筒呢。
今越硬着心肠,嘱咐她几句,把电话挂断。
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们一定会再见。
腊月十二这天,女知青回电话,队里终于给盖章了,档案已经转走,用不了几天就能回到书城。
今越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当场高兴得恨不能立马高歌一曲。
“哟,今越什么事这么高兴?”后院李大妈拎着一条二指宽的大肥膘,嘴角都咧到耳后根了。
不用今越回答,她特意将大肥膘高高举起,“这我大闺女孝敬的,说给我补身体,我这几个闺女里,最孝顺的就是大丫,她啊……”
巴拉巴拉,众人不爱听她说话,但耐不住都想看那块大肥膘。
这年头的人买肉,必须是肥肉才受欢迎,越肥越好,这条二指宽的大肥膘绝对是所有人的梦中情肉,能让人挤破脑袋那种。
今越也不例外,她现在是真的馋,回城虽然比在乡下能吃饱了,但饭菜依然没什么油水,偶尔加个鸡蛋都是值得全家人高兴的大餐。
她想到自己的小金库,决定明天起个大早,去买肉!
正想着,赵婉秋也拎着菜进门,“今越,看谁来了。”
她身后跟着进来一个女孩子,“黄梅姐?”
“今越现在忙吗?”黄梅似乎很着急,“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赵婉秋立马说她去院里择菜,两个女孩进了屋里,把门一关,院里的李大妈顿时跟发现什么大八卦似的,瞪着一双冒光的三角眼,“这俩丫头,指不定说些啥呢,哎哟,我顶针掉了,肯定就在老舒家屋檐下,我得找找……”
“呸,不要脸!”赵婉秋啐她一口。
这大院里就没谁家没被李大妈听过墙角的,关键听也就听吧,她还爱捕风捉影、无中生有的往外乱传,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屋里的今越俩人却没心思管她,黄梅急忙拉着今越的手,“被你说中了,我妈除了白带特别多,还有你说的那个毛病,十几年了,她一直瞒着我,要不是我那天主动问,还不知道要瞒到什么时候。”
她好容易劝着母亲去医院,谁知大夫一检查,把她们骂了一顿。“我妈的脱垂已经超过二度,往三度发展,再不重视,就……就连那个啥都掉出来了。”
“医生还说我们为什么不早点去看,现在她的感染也很严重,只能先消炎,等炎症好一些再考虑做手术。”
“今越你真厉害,只看我妈脸色就能知道她这么严重的妇科病。”
今越没说什么,中医讲究望闻问切,望诊既然放在第一位,那肯定是有道理的。
“现在发现了就赶紧治疗,手术来得快,肯定能治好的。”
“可别提了,我妈一听做手术就怕花钱,说什么也不愿意,只让大夫开点消炎药,还要挑着便宜的开。”黄梅接过今越倒的温水喝了一口,“我妈现在不愿在自己身上多花一分钱,她就想给我攒嫁妆,我爸和爷奶一家子是指望不上的。”
“那你更应该劝着她把病治好,将来你结婚了,想法子把她接过去享福。”
黄梅正在喝水,忽然“唰”地看过来,今越摸了摸鼻子,“我说错了吗?”
黄梅想说这世上可没有丈母娘去女婿家过日子的,除非是非常特殊的情况,可转头一想,又觉得挺有道理,凭啥不能啊,凭啥要养公婆不能养亲妈?
“对啊,大家都是一样挣工资的,女人又不是靠男人养。”
“嘿,你哪里听来的,还有点道理。”
今越挺了挺胸膛,在手机上这样的事可多了去了,养自己爹妈算啥,女人强起来还能去父留子(女)呢!
呵,男人不中用,还不如养只狗。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上次你让我问问我妈这病是怎么来的,呵……”黄梅眼角渗出晶莹的泪水,“别人坐月子能喝汤吃鸡蛋,我妈坐月子啥也吃不上,还得伺候他们一家老小。”
她是冬天出生的,正是一年里最冷的时候,那时候他们家所在片区还没通自来水,每天的日常用水都得去胡同口的公用水井里打,再挑回家。
“难怪。”今越就觉得奇怪,原来黄阿姨的病真是另有隐情,寒冬腊月出门,还干重体力活,就是生产队的牛也没这么辛苦。
“哼,他们还赖我妈不会生儿子,其实都是他们家作出来的,合该我妈让他们家‘绝后’。”黄梅磨牙,“堂哥还想顶我妈的岗,将来还想占我家的房子,他做美梦。”
“我想好了,以后我也不嫁了,招个上门女婿,生的孩子跟我妈姓,气死他们。”
今越“噗嗤”一声笑出来,黄父要知道自己不仅真“绝后”,房子还便宜了“外姓人”,估计死了也要被气得掀棺材板。
“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请你帮个忙,看你都能看面色就知道我妈的病,能不能也帮她治治看?开点中药调理一下,即使治不好我也不会怪你。”
今越答应下来,“好,你看阿姨哪天有空,我最近都不忙。”
“那要不,就今天?”黄梅是真着急,“医院开的消炎药已经吃完了,我让她去复查她不去,说感觉已经好了,但我不放心,麻烦你也顺带帮她看看。”
当天,今越就去黄家帮忙看了病,跟她判断的一样,黄阿姨是典型的脾虚不摄导致内脏下垂,除了开点健脾益气的汤药,还加了一点针灸治疗。
反正她在家也没事,就每天抽空过去扎两针,陪黄阿姨聊会儿天,回家还能帮赵婉秋做点饭。同时,杨正康那边也让人办好了行医资质,亲自送上门来。
以舒今越的文化水平,要考证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杨正康关系广,硬是用她在乡下的三年赤脚医生履历给她办下来了,还给办在政策之内,虽然只是助理医师,但从今往后也是合法行医了。
到腊月二十二这天,今越终于收到劳动局通知,她可以去防疫站上班了!
第18章
腊月二十四一大早, 老舒家全家起个大早。
赵婉秋给三个儿女熬了苞米粥,还一人煮了个水煮蛋,今越多了一杯热奶。
苞米粥虽然粗糙, 但终究是热乎的,能填饱肚子,合着香喷喷的鸡蛋一起,吃进肚子里整个人都是暖洋洋的。
今越挎着绿书包, 装着需要的证明材料和文件,跟望女石舒老师和赵女士拜拜:“爸妈, 我走了。”
“中午回家吃饭, 啊。”
“好嘞。”
毛茸茸的头发被梳得整整齐齐,梳成两根细细的麻花辫垂在肩头, 还扎上小时候的红头绳, 看起来就跟个中学生似的。
今越觉得, 年轻的感觉真好!
现在的防疫站是县(区)级单位, 但跟区医院不一样,因为不承担基本诊疗工作, 存在感不强, 只有爱国卫生运动和除四害的时候大家才会想起来, 哦, 还有这么个单位啊。
每个区卫生防疫站在下属的几个街道都设立有工作站, 舒今越来报道的就是柳叶胡同所在的新桥街道办防疫站。
走出柳叶胡同, 左转一百米不到,过马路到对面去,就是新桥街道办。当然,现在的正式名称叫街道革某会,十年前还叫人民公社, 改了四五年了,大家还是习惯叫街道办,或者居委会。
别看现在的新桥街道寂寂无名,今越做阿飘的时候听舒老师提过,以后因为城市扩建,平房改楼房,人口密度急剧增加,新桥街道会再次划分成北新桥和南新桥两个街道办。
这不,现在的新桥街道办就管着附近八条胡同,算是书城市里非常大的街道了,办事处占了整整一栋三层小楼和一座大杂院。今越不知道全国其它城市,只记得书城市目前是街道防疫站归属于街道办,虽是卫生系统,但却又不完全属于卫生系统,还要受所在街道办的管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