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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乡的妹妹回来了_老胡十八【完结】(232)

  徐端笑起来,“那你能陪我说说话吗?”

  “说什么?”

  “什么都行,你叫什么名字?”

  “舒今越,不对,我叫苏今越,我爸爸姓苏。”然后,她又“消失”了,她往树林深处走,他喊了好几声苏今越,她都没有回答他。

  于是,在她去砍藤条的半小时里,冻得浑身麻木的他,用手指甲在陷阱里写她的名字,“苏”应该是草字头的苏,但名是哪两个字呢?

  是“金悦”,“金月”,“金越”,“今月”,还是“衿月”?

  他尝试了很多个很像女孩子的名字,但到底是哪两个字,真的很头疼。

  头一疼,似乎连腿上的伤也更疼了,他觉得哪怕是能侥幸活下来,自己的左腿也应该是废了。

  而徐家的第八子成了个废人,父亲应该会很失望吧,徐夫人也许还是漠然,而他的亲生母亲……哦不,她不会在意的。

  这个世上没有人会在意他。

  然后,他听见一声雀跃的呼喊:“喂,我回来啦!”

  “你还好吗?”她问。

  “你的名字怎么写?”他问。

  俩人同时开口,她笑起来,就是个单纯善良但又有点笨笨的女孩子,“我本来姓苏,‘今越’出自伟人的诗,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原来这两个字,父母应该是有点文化的才对,怎么会在乡下,“你几岁了,怎么会在这里?”

  “十七岁,我是书城人,来这边插队的,今天是来找牛,啊对,牛!我的牛丢了,石队长肯定不会放过我,牛丢了怎么办呜呜……”

  “你先别哭,听我说,牛一定会找到的,找不到的话,我赔你一头,你赔给生产队就行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我总是很笨,总是把事情搞砸,我从小到大就没真正做成过一件事,小时候总是弄丢红领巾,总是被老师体罚,大家都叫我小草包,其实我不笨的,我只是没机会做很多事……”她的大哥有一手好文笔,三姐又美又优秀,全家只有她和二哥是普通人,可普通人也没有表现机会。

  “我和二哥还不一样,他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但我不能。”

  青年笑起来,“你一定会靠自己成功一次,最少一次,因为你可是苏今越,你叫今越,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记得吗?”

  女孩又哭又笑,吹出一个鼻涕泡,生怕被人看见,悄悄吐吐舌头。

  青年也确实没看见,“而你以后要做的就是相信自己,不要说自己笨,说自己草包,不要说‘总是’,反复强调自己的失败,你会陷入恶性循环。”

  少女笑着夸他:“大哥哥你真厉害,说话跟我爸一样。”

  青年哭笑不得,这算哪门子夸奖。

  为了不让她陷入负面情绪中,他转移话题,“那我们来一起想办法,把我拉上去吧,等上去之后你想要什么,我送你。”

  这是一种对小孩子的承诺,就像诱哄一个小孩替自己干活,为了保证她中途不撂挑子,他只能问她想要什么。

  “我想吃东西。”她总是吃不饱,自打插队没有一顿是吃饱的。

  “吃什么?”徐端一面问着,一面让她把藤条举起来,他看看什么样子,该怎么把他拉上去。

  “吃什么都可以吗?”

  “当然。”

  今越先是想到那头丢失的名叫小八的牛,“我想喝牛奶,上次我偷偷尝了一点,太腥了,好难喝呀,可他们说牛奶是要卖进牛奶厂,再卖给城里小孩喝的,那么难喝,城里小孩真傻。”

  她忘了,她曾经也是个城里小孩。

  “不难喝,牛奶厂会进行消毒杀菌处理。”

  “真的吗?”

  “我以后请你喝你就知道了。”

  小姑娘高兴起来,反正她也不指望一个陌生人真的会请她吃这么好的东西,就是无聊,随便打发时间聊聊罢了。

  “你把镰刀扔下来,我来削,用两根藤条拧在一起,就能做成一根绳子。”

  小姑娘照办,可却没听见他的声音,“你怎么了,睡着了吗?不能睡的喔,会冻死的。”

  徐端稍微动一下就疼得脸上直冒汗,“我没事,你继续说,还想吃什么。”

  “巧克力,你吃过吗?我听海城来的知青姐姐说,巧克力是丝滑的,真的会滑吗?”

  “也就那样吧,还有吗?”

  “那就点心吧,吃点心,要很多油很酥很脆的桃酥,我们家只过年的时候买一点点,每人分两块,我妈会把她的留给我,我爸也会悄悄多分我一片……对了,不是亲爸。”

  青年大概知道她的家庭情况了,也没多问,继续问她还想吃什么。

  “想吃北京烤鸭,我姐她们班有个同学的爸爸去北京出差,说北京烤鸭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我不信,除非让我也吃吃看。”

  青年“噗嗤”一声笑出来。

  小姑娘不乐意了,跺脚,“你是在笑我没见过世面吗,还是在笑我嘴巴馋?我本来就没吃过啊,还不许说吗,你怎么跟我二哥一样讨厌!”

  “没有,如果这是你的梦想,我觉得任何人的梦想都不该被嘲笑,我只是觉得你说得很有趣。”

  “好吧,那我原谅你了,你冷吗?”她是个善良的小姑娘,很会关心人,“你要是还能动的话,使劲动动脚吧,阳城的冬天最冷的就是脚,不小心会把脚趾头冻掉的喔。”

  青年正在费劲的削着藤条,就快连接到一起了,“没事,我穿着皮鞋,不冷。”

  “穿皮鞋就不怕冻了吗?”她有点好奇地探头往下看,吓得他连忙提醒,“当心,往后退。”

  “我没穿过皮鞋,不知道皮鞋暖不暖,反正我现在这双鞋子一点也不暖,我感觉脚趾头已经麻了,待会儿走不回去怎么办……”

  “我背你。”

  等他指导着她把藤条一头牢牢的拴在最近一棵树上,他拉着藤条另一头艰难地爬上来后,果真背着她走了一路,边走边问她还想吃什么。

  小姑娘已经冻坏了,身上的旧棉衣里装的是稻草,他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她裹住,可这依然暖不了她。

  二十三岁的他,背着她,在雪地里稀里糊涂走了很远很远,后来被山上的猎户看见,救了他们。

  舒今越听到这里,恍然大悟,难怪,他总是知道她想吃什么,从一开始的巧克力到牛奶,到桃酥,到小皮鞋,后来的荔枝罐头,不是他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而是她真的跟人家说过。

  他是他的许愿机,因为他知道她的全部愿望。

  除了吃的,她自己都不知道最大的愿望其实是彻头彻尾的靠自己成功一次,哪怕只是一次,所以他真的帮她实现了。

  他只是轻轻推了一把,她顺利留城了,并为此高兴了这么多年,正是那一次成功,让她找回自信,让她知道自己虽然双商样貌都很普通,但同样能靠努力获得成功。

  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顺遂,越来越美好的生活。

  而他一直执着于她的名字叫苏今越,也是因为那个雪夜。

  那一晚,她觉得他们是永远不可能再见第二面的陌生人,所以敞开胸怀什么都跟他说,把他当成树洞倾诉,包括她从小的挫败感,她与兄姐的矛盾,跟继父闹的矛盾,发的断绝信,所以在他心目中,他认识的一直都是苏今越,而不是舒今越。

  今越低头,擦了擦眼角,“难怪,我就说总记不起来自己那天夜里是怎么走回生产队的,原来是被你背到猎户那里,由猎户送回去的啊。”

  “那你后来呢?”

  “天亮之后,我又回去找我的战友。”

  “摔下山崖那个吗?”

  徐端点头,“他牺牲了,我只找到包文贵,他最终被冻成重伤,为了保命做了很大的截肢手术,彻底丧失劳动能力。”

  舒今越知道了,“所以,包大姐是他爱人?”

  徐端点点头,这也是他一直很包容包大姐的缘故,如果包大姐丢了这份工作,他们家就彻底没有经济来源了。现在包大姐虽然回家了,但他逢年过节还是会去看望一下他们,给孩子买点新衣服和学习用品。

  舒今越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个雪夜,很多人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譬如生命,譬如后半生,她也因为冻伤失去了一根脚趾头……那场雪真是讨厌啊。

  “后来我常想,那场雪让我遇到了你,或许我的人生也没那么糟糕。”

  舒今越从身后抱住他,“你很好,没必要因为那些不爱你的人而内耗。”

  徐端笑了笑,“这话放你身上同样适用。”

  “那你后来怎么不回去找我这个救命恩人?”她说这话是带着气的,上辈子她也救过他,可是为什么他没回去找她,后来她都死了,他也没回去。

  “我回去找过,但当时你没说自己是哪个生产队的,那个猎户也搬走了,我只知道你的名字,我让他们去你们县知青办打听,他们告诉我没这个人,是不是我记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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