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做好了决定,那自然也应该了解到事件全貌。”
温予柠皱眉,起先她是并不认为简俞白会选择帮助自己的,顶多也就是她知道这件事对自己有用。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第一句话就验证了自己的想法。
简俞白只看这样淡淡看着她,然后慢条斯理开口。
“这场疫病,可以说简单也可以说复杂。”
温予柠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就这样静静等着他说下一句。
“如今不止黜州,整个大胤药价上升,这是为何?”
不用思考的答案,是翰林医官院。
而这其中负责掌管修订政策的,是温负。
见温予柠脸上的表情,简俞白便知晓她明白,然后继续下一句。
“现在疫情只是轻微的,甚至不明了。”
“但或许只要三四日,也可能明日,就会爆发新一轮的疫病。”
“…………”
温予柠眼睫一动,猛地抬头。
阴翳在阴暗处的人没有看她,也或许早已经猜出了温予柠的反应。
他自顾自拿起桌上的茶壶,然后贴心的,将空着的茶杯满上,递到一边空着人的位置上。
掀眸间,原本站在不远处的身影,已经坐到了空着的位置上。
薄唇轻勾,为自己也倒上茶。
“翰林医官局是最高医政机构,不止要对皇家、各个官员以及军队负责、更要对所有百姓负责。”
“所以就算温负想要做什么,也得需要通过所有人的决议。”
按照温芩给自己的原著剧情,温予柠当然知道这一切都有温家的参与。
可奇怪的也就在这儿。
如果温家只是做了这些,那么远远不可能这么快这“掉马”。
那就只可能……
杯中的茶水滚烫,光是轻轻碰到杯壁都叫人蜷起手。
“你们为那个王应侍女,西西医治的病情,瑰血症。”
“这个病,在整个大胤只有温家能治。”
有人在推动温家的罪行。
而照叶子所说,西西一行人之所以染上瑰血症,是因为她亲自给她们下的。
叶子没有理由毒害她们,因为她也是其中受害者。那么就只可能是有人故意在逼迫她们,也在故意放她们出来。
温予柠呼吸一滞,这件事远比自己想的还要更狠。
“我派人查过,西西是首例带着瑰血症出来的人。”
“有了这么一个先例,你觉得离下一个还远吗?”
简俞白声音清冷,“而温负最先为什么选择下一个不足轻重的疫病,这并不难猜,甚至可以说目的显著。”
“可后者,又为什么顺便推波助澜?”
简俞白的指向性太过于明显,甚至说着这话还直直看着自己。
温予柠只一瞬就想明白了是谁。
可对面人的眼神太过复杂,其中探究也太过明显。
温予柠桌下的手近乎紧紧攥住,硬生生逼着自己不去躲那道视线。
简俞白似是不察。
他轻笑,然后就这样握住了那只桌下攥紧的手。
一点,一点,温柔地将之掰开。
“我本以为,姐姐是知道些什么的。”
“不然,怎么会对皇兄的态度如此明显呢?”
“可现在看来,明显是我猜错了。”
泛着冷意的手轻抚着她的手,又捏了捏,声音清哑。
“那姐姐可否告诉我。”
“这是为何如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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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简俞白的关系,之前那些被送出来的“小乞丐”一部分被放在十里镇,一部分则是被他暗自送到了晋城。
这一部分人都是先前跟着叶子一同学过医术的,有涉及深的也有浅的,但至少都是有能力。
之前从温负手里拿到的温家名下的产业不少。
黜州和晋城恰好就有一波。
晋城作为黜州的主城,面积不算小,经济也相对不算太差。
而晋城名声最大的济春堂,恰恰就是温家名下的医馆之一。
济春堂占地面积不小,里面坐诊的大夫郎中医术更是不用说。
所以当温予柠第二日带着叶
子几人走进去时。
里面的人自然觉得不满。
温予柠的本意并非立威,自然也就没带多少人。
除了叶子和温青两人在身侧,再没其他人。
济春堂并不是官家所有,再加之名气所在,所以里面的问诊费各种都不算便宜。
当里面的主诊大夫听到温予柠要无偿为外面那些人医治时,眼睛都瞪大了。
“王妃,若您看不起我等可以直说。”
“但济春堂的药材是万万不能随意送人的,这里面的可都是上好的药材!”
济春堂所有人都清楚现在他们真正的主子已经是温予柠了,可这又如何?
自从温负转手将医堂给温予柠后,原先送过来的药材已经减少了大半,不过所幸因为问诊费不算便宜,平常那些寻常百姓不到万不得已才会进医堂。
如今他们正打算用这次疫病,狠狠赚回一笔。
可现在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小丫头片子却要他们拱手让人。
“王妃可知我等一次问诊费是多少?可知一份药材就要多少?又可知济春堂还剩多少药材?”
似是觉得最后一句话不够,他又补充道,“是,我们济春堂的药材现在看着是绰绰有余,可一旦王妃无偿,那照现在疫病传播的速度,这些药材哪里够啊?!”
是啊,时疫可怕的地方就是在传播速度。
一波又一波,止也止不住。
窗前重重纱幌被封吹动,漏进丝丝缕缕的,金灿灿的光。
此时已经临近黄昏,暮色朦胧,不算刺眼的金光伴随着闷热的风,叫人连呼吸一口都觉得闷得难受。
他们前一日便已经到达了晋城的消息所有人都知晓了。
温予柠之所以放了一天多的时间,一个原因是观察济春堂的情况,再趁着他们放松打个措手不及。
结果也果然如此。
济春堂并没有大批次接诊,因为涉及价钱问题,能长期付得起价格的长之又少,再加上有简雍派下来的太医,就更没人愿意进济春堂了。
一大部分大夫早在温负将医馆交给温予柠时就离的离开,去上京医馆的去上京。
独留下来的,大多想着的都是温予柠年幼没人管教,小丫头片子一个,什么都不懂。
就算之前上京城流传出她为那个府中难产的厨娘剖腹接生,后又传出为三殿下医治,又研制出什么吊针。
但这些也仅仅都是流传,谁知道是真是假?
就算是真,也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她一个女子哪有道理抛头露面?
况且她会算医馆的账目么?学到一点医术就敢摆谱,更何况还是妇女接生之事,从未听闻妇女的医病也可以搬上明面来看。
他们这群人抱着的一直都是这想法,自然也就没想到,温予柠现在一上来会给自己这么大一个下马威。
听着这些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反对,温予柠抱臂也不出声。
待终于安静了下来,她才淡淡道:“说完了吗?”
似星点水意的眸子撩起,没有半分波动的望着他们。
挂至耳后的面纱遮住了半张脸,明明是随着闷热的晚风浮动,却莫名缱绻上了一丝凉意,割出几分冷意。
几个大夫张了张口,一时有些被面前自认为的小姑娘压制住,也可能是心虚。
他们道:“说,说完了。”
“是我给了你们什么样的错觉?”
温予柠唇角微微勾起,眼中散落着的星点晃动,歪了歪头,“我是在通知你们,不是商量啊。”
几个人不可置信,“什,什么?”
“这是我的医馆。”
“我供你们吃,供你们喝,不是让你们忤逆主子的。”
“更不是让你们,坑人害人,懂么?”
在场的几人面色瞬间惨白,甚至有些哆哆嗦嗦的看着她。
其中几个张口了又闭口,似是有些忌惮。
忌惮什么呢?
哦,他们刚刚喊自己为什么来着……王妃?
嗯,那看来简俞白的确是很好用的。
“我呢,很好说话的。”
温予柠慢吞吞,一字一顿咬着字出声。
“给你们两个选择。”
“一,我亲自让人送你们出济春堂。”
“二,你们自己走出济春堂。”
室内瞬间归于寂静,独独风吹动的声音回响在耳边。
这什么狗屁两个选择。
这明明是逼着他们滚出济春堂。
“王妃,您还年轻,行事是否有些太过于鲁莽?”
“我等坐诊济春堂三余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却让我们说走就走。”
“我们走了,谁来接诊,您这是要毁了济春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