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江雪跟着站起身,堵在温予柠欲要离开的身前,“你是一个大夫,怎能说出这种冷漠无情的话。”
“我是大夫?”
温予柠勾唇,眼帘微抬。
“我还以为在你眼里我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呢。”
眸底的玩笑渐渐被嘲弄取代,轻嗤,“否则,怎么会这样防备一个大夫。”
“我……”江雪面色泛白,却是死死堵住温予柠,“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是医者。”那人神色淡漠,“不是神医。”
“我需要知道患者的全部信息,需要你们坦诚交代。否则,就凭那一零星半点信息,我不保证会不会医治错误间接导致其死亡。”
雪白的面纱挡住了女子白净的半张面容,裸露在上的眼睛清澈,乌睫之下黑白分明的眸子纯净的不含一点污秽。
一袭简单的烟蓝色纱裙,既没有繁琐的装饰,也不会打扰到她行动,却恰到好处的将漂亮的身体曲线勾勒出来。
衣摆带着清丽的花香快要擦过身前时。
“砰——”
江雪重重跪地,小心翼翼的抓住那一丁点儿衣摆。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怕稍一用力就折断在自己手中。
“王妃,求您,求您救救白莹。”
江雪是绛雪楼的姑娘,虽不是花魁的程度,但服侍的达官贵人也不算少。
温予柠几人进城后的一举一动,只要稍微在兴头上的人问几句便能问出来。
关于温予柠的传言有太多。
有人说她只是温家巡回的草包真千金,所谓的医术精湛不过是皇家和温家的遮眼布。
也有人说,温予柠确实是有些本事,但也只是些三脚猫功夫根本上不得台面。
所谓帮三皇子医治,不过是因为三皇子被美色迷昏了头,由着她乱来。
反正不论是哪一种,无一不是在说温予柠不过是在靠别人。
再到几天前温予柠遣散了济春堂一众人,纳入一批女子坐诊,更是惹得众人唏嘘。
刚开始江雪也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只是淡淡觉得,依照自己听见的温予柠的传言,好像……也算是预料之中。
那会儿的她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个女子貌似比平常女子都大胆。
直到白莹在接侍她的常客那一晚,她陷入了昏迷。
而那个男人却只是以为自己太厉害,不管不顾疯狂了整整一夜。
直到第二日白莹依旧无动于衷,他才反应过来,出了事。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左右不过是多出一些钱的问题。
那个男人第二日给了老鸨两倍的钱。
而老鸨呢?老鸨也笑着点头答应说白莹绝不会与他扯上任何关系。
一条人命,一夜两倍的价格。
白莹的身子本就出了很大的问题,但老鸨手上却有一种药,只要吃了它,那些水泡红疹便能在一天的时间里褪下。
至于一些少数没有褪下的,就用胭脂水粉遮下去就好。
在男人走后,太阳爬上树梢,照亮了床上满是红疹水泡的女人。
她的身上还残留着欢/愉过后,已经干透了的水泽痕迹。
像是一件被糟蹋死透的脏木偶。
老鸨难得也有些恶心,她捂着嘴,“去,把她丢出去。”
江雪刚从隔壁出来,看到的就是小厮厌恶的像是在碰什么脏东西一样,随意的将赤/裸的女子从房屋里抬了出来。
“你们要做什么?”江雪蛮不慌将身上的外衣脱下,披在白莹身上,然后将人扯到自己怀中。
正当几个小厮要开口时,老鸨摇摇晃晃着走了出来,“江雪啊,知道你们两个平日感情最好,但这也是没办法了。”
“白莹没有撑住,我这是让人送她最后一程呢。”
那哪是送,那分明是明晃晃的丢弃。
太多人被这样丢弃了,太多个像白莹一样陷入昏迷,最后放弃医治被丢到大街的姑娘了。
从前江雪只是当做看戏,可现在在她眼前的,是自己的好友,独一无二的好友。
“妈妈。”江雪抱着怀中人的手甚至不敢用力,“为什么不找大夫来看一看呢?”
“大夫?!”老鸨声音尖锐,“诶呦,我的江雪啊,你怕不是脑袋糊涂了,这是给大夫看的吗?况且,哪个大夫愿意看呢!!!”
是啊,没有大夫愿意看。
他们是男子,自觉看不了这些女子的病。
除了男子,就连所有人都觉得,得这种病都是因为女子不知检点,俗称的“婊子”。
“我找。”江雪说,“我带着莹莹去找。”
老鸨好笑,“你有那个钱吗?”
“那我就用所有的积蓄去治。”
“不许!”
老鸨尖锐着声音吩咐小厮将人拉开,睚眦目裂,“我供你们吃喝,到头来给我玩心
眼儿是吧?!”
“放手。”江雪扯唇,试图挣脱开困住自己的手,和在自己身上乱摸的人。
老鸨轻哼:“将她给我关进屋子里,一天不准进食。”
小厮去拖,没拖动,最后干脆只能换做扯。
滋啦——
老鸨刻意准备好的,方便客人撕碎的劣质衣物在这一刻,在挣扎的过程中被撕碎。
最终江雪身上只剩下贴身衣物。
老鸨习以为常冷眼看着,轻嗤一声,抬脚就准备越过时。
“放手!”
江雪亲手将身上所有的遮羞布扯下,面无表情,“我叫你们放手!”
被精致养护的肌肤像是一条灵活滑嫩的鱼儿,瞬间从小厮手中挣脱开。
老鸨眼睛瞪大,平日里不是没有人反抗被小厮拉拽着撕碎衣物,可哪有一个姑娘敢这样光明正大裸/露在所有人前。
几步上前,扬起手,“闹鬼了!闹鬼了!我看你是让白莹的鬼魂上身了!”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江雪没有躲,就这样直直站着,任她打骂。
在第二个巴掌快要落下时,几个穿着暴露,明显是还没来得及穿衣的姑娘赶忙跑了出来,挡在两人之间。
一个抱住老鸨的手,“妈妈,客人还在呢。”
穿着吊带的人扫了一眼江雪,捂嘴,“江雪你这是作甚,大庭广众之下呢。”
另一个将身上披着的薄纱衣批到她身上,“就是,大庭广众之下想要勾引谁不成。”
与之同时,几间原本被出来姑娘关上的房间门再次被推开。
几个男人面色难看,“大早上,吵什么吵。”
“叫魂呢。”
随着愈来愈多的房门被打开,老鸨原本抬起的手重重落在了自己脸上。
随着几声清脆的声音落下,她重新扬起笑,讨好弯下腰,“是老奴的错,都是老奴这张贱嘴打扰了几位爷,老奴在这儿认错了。”
“…………”
直到几个姑娘重新走回房间,最后一道房门落下。
原先被披在江雪身上的外套落地。
不等老鸨和小厮有所举动,江雪就率先拔开自己,“妈妈,忘了说,我和白莹的病一样,甚至比她更严重。”
楼里的姑娘或多或少都有些水泡红斑的症状,可是如江雪一样玫瑰状的却是从所谓有。
老鸨倒吸一口凉气,指着她,却是半天也说不出话。
江雪重新捡起地上被那些出来姑娘丢下的衣裳,一件一件给身侧扶着的人穿上。
随后小心地将昏迷的人摆在地上,自己随意套了几件后,又重新扶起人。
“所以,妈妈现在要把我丢下吗?”
那可是瑰血症啊。
老鸨不敢想象自己竟然和这样的人待了这么久。
“你滚。”她连续喊了三遍,“你们都给我滚!立刻马上,给我离绛雪楼远远的!!!”
从前的老鸨哪儿会如此轻易放走一个人?在她手里的姑娘只有闭着眼出去的,从来没有活着出去的。
偏偏江雪利用的就是这点,她趁着老鸨乱了方寸,趁乱带着白莹逃了出来。
刚开始,江雪并没有把希望放在温予柠身上。
她去找了许多大夫,找了朝廷派下来的医官,找了被赶出济春堂的大夫,找了普通的、或是明不见经传的………可最后得到的答案都是摇头与厌恶。
走到最后,她们已经没了其他的选择。
只能去找温予柠。
温予柠不同于寻常普通人家大夫。
她可能真的如传言仗着简俞白有个三脚猫功夫就出来,也可能是真的有本事。
可无论哪一个,都有风险。
但鬼使神差的,江雪抬脚的步伐,下意识就带着白莹走进了济春堂。
她在赌,赌温予柠是真的与寻常女子不同,赌她可以为白莹医治。
事实证明她赌对了。
可是温予柠却比她想象中的更聪明。
自己的三脚猫功夫根本不够在她面前掩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