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予柠眨眼,冲他轻笑:“这世上无非就是两种人,善与恶皆取决于自己。”
“长福与蔓蔓等人都做出了选择,但要不要改变,决定权始终在她们手上。”
“既然已经给了她们选择,那为何又要让其他人回去?”
“有始有终。”
温予柠垂着眼,将窗台处的落叶拾起。
“王应于她们有恩,无论如何,她们总是要回去的。”
“至于结局如何……这就不是我们该管的了。”
宿样怔住。
是啊,对于长福一众人来说。
她们之所以能在那个地下室完好无损,甚至安然无恙被安排在温予柠身边,都是因为王应。
在其他人的视角里,王应十恶不赦。
可在长福一众人里,王应就算再恶,也依旧是她们的救命恩人。
……
这一桩桩一件件,温予柠都替他们一早便想好了。
宿样张口,还欲要说什么。
门外便突然响起叶子的声音,“柠姐,白莹醒了!她吵闹着想要见你!”
欲要说的话被打断,宿样却再也开不了口。
似是看出他的犹豫,温予柠错开身前,倾声在他耳边留下一句。
“我知你并非寻常人家。”
“若是不想说,那就别说。”
抬起手,在他肩上停留一瞬。
“但你若信我,那就在这等我回来。”
“…………”
察觉到手上人僵直的动作,抬眼便触及到一片红晕,温予柠勾唇。
手一松,再次对上眼时,已然恢复了先前的模样。
房门合上,温予柠并没有立刻前去寻白莹,而是错身打开另一件房门。
开门的一瞬,一身清色的人背着身,像是等了许久,可偏就是赌气般没有转身。
直到温润如玉的声音响起。
“姐姐和那人聊得真是好生愉悦。”
全当听不懂这句话的含义,温予柠自顾自站在男人对面,点头,“是还不错。”
简俞白抬眼,但又很快垂下眼。
一字一句低缓的咕哝:“姐姐还真是喜新厌旧。”
“什么?”
似是察觉到对方不会解释,简俞白终是叹了口气。
像是无奈,又像是妥协,“宿家长子正值少年,却到底也不过是垂髫小儿。”
宿样正是未冠之岁,相比温予柠正正小了五岁之差。
温予柠本以为简俞白会说其他的,哪想到这人会纠结于年龄,于是她眨了下眼:“我当然知道他未冠。”
似是觉得这一句话不够充足,温予柠又懒懒补充了句。
“未冠之年,正是单纯之时。”
依旧是在少年面前时无害的笑容,只是这次却不达眼底,“我本以为,你不会告知我他的身份。”
“嗯?”简俞白歪了下头,依旧是气闷闷的样子,“为何?”
整理桌上医书的手顿住。
温予柠抬眼重新看向他,这一眼有探究,也有不解。
不论自己对简俞白的感情是何种,温予柠都清楚,他对自己都绝不是单纯的喜欢。
从前这人总是不厌其烦,一遍遍在自己耳边重复对她的喜欢。
或许有那么一瞬,温予柠也会感觉到心悸。
但若总是这样大张旗鼓,就不免怀疑别有用心了。
就好像,想要证明,极力证明自己的感情。
温予柠见过太多次莫长林曾经是怎么对自己的母亲了。
也见过太多次,那个曾经一遍遍高喊着深情的男人得手后,厌倦后——
撕破那张深情的假面,裸露出肮脏又丑陋的真容。
回想起刚入学时,有关于少男少女的话题总是永久不衰。
为期一月的军训给足了大家互相观察的时间,于是在军训结束后的素拓活动中,毫不意外温予柠被隔壁学院的男生拦住,然后公众告白。
刚入学时的少年们,总是有着格外激动亢奋的精力,以及荷尔蒙。
所以就算只是单单知道一个人的名字,甚至连性格也不清楚,也会因为外表而立马心动,这便是在荷尔蒙刺激下产生的一见钟情。
温予柠看着气质冷,但接触过她的人却都知道是截然相反。
这就让其他人下意识以为她是个很好说话的人,这其中自然也包括那个选择当众告白的男生。
于是,在一众人刻意打着拍子,喊着“在一起”的话语里。
温予柠淡淡说出了三个字:“我拒绝。”
不是抱歉三个字,而是我拒绝。
喧闹声霎时凝滞,整个操场静地落针可闻。
常人若是见此景也应该见好就收,偏偏男生不死心的开口,“为什么?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我们认识了几天?”
温予柠给过这人机会的,但偏偏非要递着脸来挨打。
她勾唇,轻哂一笑。
“是什么样的自信让你觉得,就凭着操场当众告白,就能让一面之缘的人做女朋友?”
男生还想说什么,温予柠一只手横在腰前,另一只手则是弯起手臂搭住,食指抵在下巴。
红唇微启,“是优异的成绩,还是令人艳羡的家庭,还是优渥的皮囊?”
食指从下巴处移开,随手隔着距离在男生身上晃了晃。
“你好像……什么也没有啊。”
能考上江宁大学的,从不是泛泛之辈。就算家庭不显眼,成绩也是当地数一数二的。
入学后更是各种各样优秀的人齐聚一堂,尽管知道自己可能会在此变成渺渺一员,但在此时听到这话还是不由愤怒。
“你!”
原本以为温予柠是乖顺的性格,哪想到一上来就直接闹个鱼死网破。
男生原本单膝下跪的动作瞬间站起,他将手中的话重重朝温予柠脚边一摔。
“你拒绝大可以直说,何必这样诋毁人!”
温予柠轻松朝后一退,躲过那大束砸过来的花。
在众人还沉浸在愣神中时,温予柠踩过散落在地的红色花瓣。
“这就难听了?”她弯唇,笑了笑,“那你当众当着所有人同我表白时,又可想过我会难堪呢?”
男生憋红了脸,“我只是同你表个白,哪里的难堪,不喜欢你大可以拒绝。”
本以为这时会得来周围人的赞同,哪想到原本还蠢蠢欲动的人瞬间站到了温予柠身后。
“你这人脸皮真厚。”
“打的主意是什么当我们不知道吗?”
“就是,想利用我们这些‘观众’逼人当自己女朋友呢。”
“…………”
在众人你一句我一句中,男生本要落荒而逃的打算又在那道清冷的声音中生生止住。
“你放才说我是诋毁你?”
“那我确实需要澄清一下,还真不是。”
温予柠双手重新插回兜,脸上又一次恢复了先前的无害。
“那三个点,是我喜欢了许久人身上都有的,所以我的择偶标准,自然也就是同他一样。”
“至于所谓诋毁,我还真没必要花那个时间。”
……
经历这么一出,温予柠瞬间在江大论坛引出一阵热潮。
评论区下的顶楼更有人翻出了一句名言“是要选一个你喜欢的人,还是喜欢你的人”。
同室友讨论起这个话题时,温予柠想,她其实从来没有想过去找一个人,或是允许自己的人生里出现另一个人。
她可以同一个人谈恋爱,玩闹,唯独不可能共度一生。
太高调,亦或是太自信,毫不例外都被她划分到了蠢货那一栏。
蠢货自然是连玩闹也不行的。
至于简俞白。
从一开始温予柠就知道他从不是什么简单的人,只是她想这人此次应该也会同前几次一样装傻表白。
偏偏这一次又变成了“为什么”。
温予柠曾经猜到过宿样和宿木不是寻常人家,却没想到他们会是锦州通判的后人。
这一点如果不是简俞白告诉自己,她可能永远也查不到。
脑海中不由回想起那日午后,王应在最后一刻,终是拉住了自己。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将一张折好了的纸塞到她手中。
“这天下女子,被困在后院太久了。”
“久到我已经忘了这天下是何种盛况。”
王应说:“王妃,希望你真的能做到。”
温予柠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她转过头,清婉冷漠的眼眶里闪烁着细微的光芒。
她捏紧手中纸张,给出肯定的答案:“我会。”
……
那日回去之后,温予柠打开了那张宣纸。
赫然应眼的,是一份名单。
同温予柠先前猜测的大差不差。
依照王应谨慎的性子,她可以安排柳子,那就一定还有其他人。
恰恰好,她给自己的名字里,亦是温予柠猜测的那几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