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张了张口,不带任何语气道:“放开。”
“什么?”
怀里的人没有挣扎,只是抬起眼直直望向他,那双总是勾人的眸子里一片冰冷,恍若在看一个陌生人。
温予柠平静的开口:“我让你放开我。”
温予柠情绪不对,简俞白虽然不想放开她,却也怕她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
于是在女人话落的瞬间,简俞白便松开了手。
“铮——!!”
松手的瞬间,在场习武的人几乎是瞬间就听见了弓弦轻颤的声音。
刹那间,破空的声音撕碎了漫长寂静的黑夜。
一只箭破空射|了过来。
“咻——”
“唔——”
长箭划破空气的声音伴随着一声闷哼,重新归于寂静。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就连素养极好的暗卫都来不及做出反应。
原本应射中温予柠的弓箭,被简俞白反应快速的环抱住温予柠,那只羽箭速度极快的,深深的射|入简俞白胸口。
洁白的衣衫瞬间被血色浸湿,简俞白却依旧抱着温予柠,双手轻轻摸着女孩的头。
伴随着那一声闷哼,温予柠听见简俞白虚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听见简俞白说:“还好……还好你没事。”
慕凡慕斯欲裂,声音嘶哑。
“有刺客,保护主子和夫人!!”
“一批人马,随我去追——”
“…………”
世界近乎归于安静,温予柠身边所有声音都成了模糊而嘈杂的声响。
身体仅凭着本能随着简俞白倒下的动作拖住他。
温予柠许久没有颤动的眸子在这一刻终于眨了下。
仿佛察觉不到眼睛的酸涩与干涩,她轻轻开口,“简俞白?”
射箭的人明显内力不差,短短几息,简俞白的背后就已经流满了献血。
温予柠看见了,那些黏黏糊糊的浓稠的血液顺着简瑜白身子滴落,最终汇聚成一条条红色的小河流浸入泥土中。
怀里的人脸上依旧挂着初见时的笑意,漂亮又温柔。
他垂着的手指微微动了动,随后忍着疼痛从胸口中拿出了马车上向温予柠讨要的东西。
男人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此时沾满了血迹。
温予柠知道,那是顺着简俞白后背留到他手上的鲜血。
原本修剪得当,宛若通透莹润白玉的指尖此时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被廉价乌冰玉打磨出来的,黑白相间的小熊被那人恍若珍宝般捧在手中,只是尽管这样,也不免沾上了些许那人身上的鲜血。
“姐姐……一直没告诉你,这其实不是乌冰玉。”
记忆里,简俞白看出少女喜欢那块归玉,明明是从出生起便伴随着自己,是父皇母后给予他为数不多的礼物。
一直被自己珍藏的玉佩,却在那一刻被他亲口说成了只是块廉价的乌冰玉,随便温予柠想要将它打磨成什么。
“这是归玉,整个大胤仅有三块。”
“姐姐,我没有骗你的。”
简俞白通透湿润的眼睫颤动,温润的声音在这一刻也有些有气无力。
可尽管如此,少年依旧带着笑。
他说:“还好它没事。”
“答应了姐姐要永远保护好小熊的。”
简俞白紧紧捏着手中的小熊,想要抬起另一只手将它身上的血迹擦干净。
但奈何,背部的疼痛撕拉着全身,血液的流逝让他根本没有力气抬起那只手。
抬手到一半,简俞白终于还是放下了那只手。
“就是,我好像把它弄脏了。”
“…………”
温予柠原本干涩的眼眶瞬间湿润,视线所及皆是一片模糊。
迟来的情绪在心口发芽蔓延。
从最开始莫名其妙的穿越,被所有人指责看不起,再到现在被人莫名其妙的绑架,再到被人用虫子恐吓………
怎么会不怕呢?
她自己也只是个刚成年一两年,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啊。
曾今被人关在破旧潮湿屋内的记忆翻涌,那一只只虫子悉悉索索趴在自己身边的场景恍若隔世回荡在眼前,被人恶意摔坏的玻璃小熊钥匙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只是这一次,那些顽固不堪的记忆终是被打破。
最终眼前只有少年珍重的小心翼翼的抱着小熊的场景。
温予柠听见他说:“姐姐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
他说,“姐姐我手上全是血,不能给你擦眼泪。”
“姐姐我把小熊保护的很好,它没有受到一丝伤害。”
“姐姐…………”
时间在一丝一毫的流逝,生命的柔弱与不堪一击在这一刻得到了完美的验证。
温予柠就这样任由脸上的泪水流下,最终清透的泪水与地上的血液融合。
再开口时,是她自己都没发觉到的颤抖。
她近乎是凭着本能说,“简俞白,你不要死……”
简俞白的眼睛已经紧紧闭了起来,原本抬起的手也已经重重落下,只是固执的紧紧的攥着手中的小熊。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息,两息,也或许是一盏茶的功夫。
温予柠耳边再次响起了惊呼。
“简俞白?!”
“简俞白!!!温予柠!!!”
这两声不仅叫回了温予柠,也叫回了周围的人。
不过短短一瞬,简俞白全身就近乎都是血液,就连温予柠的身上也沾满了对方的鲜血。
温予柠有些迟缓的抬起眼,她眯了眯眼,尽量让被泪水浸湿的眼眶恢复短暂的清晰。
来的两个人是简清悠和吴然。
远比第一声的震惊和疑惑,第二声明显更加愤怒和牙呲目裂。
温予柠脑袋终于在这一刻迟缓的动了起来。
哦,能这样发出第二道声音的除了吴然还能有谁?
明明人已近中年,却依旧像个十多岁的孩子,中气十足。
“温丫头?”吴然几步走过来蹲下,率先开口问道,“你有没有事?”
温予柠一愣,没想到他过来后第一个问的竟然是自己。
原本暂时恢复清明的视线再一次被糊上了一层灰蒙蒙的纱雾,一切都被这层纱雾覆盖。
温予柠迟钝的摇了摇头。
吴然见她这种状态自然也不会再追问什么,只是触及到简俞白被羽箭射中的伤口时却猛的一紧。
那个伤口不偏不倚正是在心口处。
吴然心下猛地往下坠。
这种伤势他们根本无法医治。
终于见到匆匆赶了回来的慕凡,吴然赶忙站起身来,拉过人询问简俞白和温予柠到底怎么回事。
另一边,简清悠也蹲下身看着一脸狼狈摔坐在地的温婉。
他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闪过一丝嫌弃,“婉婉,这儿发生了什么?你们怎么回事儿?简俞白和温予柠又是怎么回事儿?”
温婉远没有从之前的一系列的转变中回过神,她只是就那样直直地越过简清悠,看着前方温予柠一行人的位置。
不知想到了什么,还是听到了什么,温婉平淡的收回视线,和简清悠对视。
她有些疑惑,又好似只是随意疑问,又似乎是在问自己。
温婉说:“清哥哥,你现在最应该关心的,不应该是我怎么样吗?”
她这一句话说得太过于突如其来。
语速缓慢又有些空洞,简俞白竟然一时有些没看透温婉这一句话的意思。
“婉婉!你怎能如此不懂事!”简清悠直起身甩了下袖子,“你现在不是好好在这儿吗?!本王不过是想要问问你事
情的经过而已!”
而已?
仅仅只是而已吗?
他这一声本王下来,就是在刻意强调自己的身份,以此威压自己。
简清悠所有的情绪变化都被温婉尽收眼底,包括方才他过来时微不可察的皱眉嫌弃。
温予柠的话再一次回荡在耳边,如果到时候自己真的没了温家小姐的身份,没了天之骄女的名号,只是一个罪臣养女,简清悠真的还会待她如初吗?
温婉想答案应该是否定的,可是偏偏脑中那个许久不发声的声音又一次再告诉她,只要她乖乖的,乖乖的挺简清悠的话,她就能一辈子衣食无忧。
温婉闭了下眼,心中难得反驳道:去你妈的乖乖的,上辈子,这辈子,自己听得最多的就是乖乖的,偏偏自己还真就乖乖听简清悠的话活了一生。
她咬着牙,没有向简清悠撒娇求饶,就这样逼着自己发软的身体站了起来。
“清哥哥可能不知道,我和温予柠被那群乞丐喂了毒药,一个月的时间,如若没有解药。”
“那么……这个世界将再无温婉和温予柠。”
“什么?!”简俞白视线从前方的温予柠身上移开,转过身,“什么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