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确实不必顾忌，就算方才她与图闻叱起了冲了，对方也不会借机生事，刚才种种行为只是图闻叱在试探她。
只是她有什么值得玉嵫国的人来试探的呢？
贺明瑶一面走一面慢吞吞地想，是因为父亲身居高位，她又是父亲唯一的嫡女吗？
她脚下忽然一顿，两道纤眉猛地蹙了起来，电光火石间想到一种可能——玉嵫的大王子难道想要她去和亲？
旁边，胧玉见她停下，忙问道：“姑娘怎么了？”
贺明瑶表情有些冷，若对方当真这样打算，她只能称一句奇想天开。
且不说她与太后和长公主的关系，就单单先帝的口谕，便不可能去和亲，更何况是玉嵫这种小国。
不过图闻叱大约不知道她婚事早早就定下的事，对方必然是打听过她的，但再细致的事打听不到了。
贺明瑶收起心绪，摇头道：“没什么，走吧。”
她不该为了个无足轻重的人烦心，对方想要达成什么目的那是他们的事，该烦心的人也是对方。
*
慈宁宫，贺明瑶乖乖福了福身，唤道：“皇叔。”
她也没想到会在慈宁宫见到十七皇叔，不过就是这么巧遇上了，以至于她脸上的惊愕完全没藏得住，一双桃花眼微微瞪圆了一圈。
刚行了礼，就听到十七皇叔不徐不缓地嗯了一声。
她抬头望去，正好对上对方的视线，微冷平淡毫无波澜，仿佛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毫不在意地一瞥。
若不是昨儿她才收到那柄匕首，这会儿就信了。
贺明瑶撇了撇嘴，看在那柄匕首的份上不同他计较，她在另一侧坐下，慢吞吞问道：“皇叔怎么在这儿？”
刚问完，她就意识到自己说了句蠢话，果不其然，连太后都朝她看了一眼。
裴盛淮声音倒是依旧冷淡：“来给太后请安。”
贺明瑶总觉得对方唇角抬了下，有嘲笑她的嫌疑，可细看又什么都瞧不出来，她忍住呛声的冲动，换了个话头：“我方才在宫门前遇见玉嵫国的大王子了。”
裴盛淮：“图闻叱？”
贺明瑶点头。
太后显然早就见过了，笑着问道：“阿瑶吓到没？”
贺明瑶摇了摇头：“皇姑奶奶小瞧我，那玉嵫的大王子又不是什么奇形怪状的人，怎么可
能吓到，不过实在生得太高壮了。”
太后颇为认同：“确实。”
贺明瑶同太后就玉嵫人的样貌刚说了几句，就听一旁问道：“你们说话了？”
她微微转头看向十七皇叔，还没来得及说是或不是，裴盛淮便又问了一句：“他同你说了什么？”
贺明瑶稍稍犹豫了下，不过只想几息就照实说了。
玉嵫想要她和亲的事只是她的猜测，而且她同图闻叱并没有说上几句，一字一句复述也没什么，不过她有个问题十分好奇，刚才忍住没问，这会儿问道：“皇叔，他是怎么认出我的？”
今日宫宴，进宫作陪的贵女又不是只她一人，图闻叱怎么就能确定她一定是贺家的人呢？
裴盛淮道：“大梁与玉嵫早在之前便有通商往来，只是以前那些都在暗地进行。”
他话未说尽，贺明瑶却听懂了，京城有玉嵫的商人，那图闻叱手中有她的画像就不奇怪了，哪怕没有画像，对方大约也打听过贺家马车的纹案与样式。
她细想时，眼睫垂着，盖住了眼底轻轻浅浅的思绪。
裴盛淮难得出声安抚道：“不必担心。”
贺明瑶眼睫微微一颤，抬起后冲他笑得格外好看：“有皇叔在，我不担心。”
她说的真心实意，只是裴盛淮在对上她的视线后，那点外显的柔情顿时消散了个一干二净，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漠。
贺明瑶几次想要出声呛他，又克制住了。
她在心里默默劝自己，这儿是慈宁宫，皇姑奶奶还在呢，不能太过放肆，何况今日最重要的是宫宴，十七皇叔不重要。
她念了好几次十七皇叔不重要，这才没质问出口对方昨儿派人送匕首来做什么。
太后不知她在想什么，拍着她的手道：“阿瑶不必放在心上，玉嵫的使臣不会在大梁留多少时日的。”
贺明瑶应了一声，她确实没放在心上，玉嵫国的盘算还不及十七皇叔蹙一下眉心重要。
她问道：“皇姑奶奶还见过玉嵫的其他使臣吗？”
太后：“哀家只见过那位大王子。”
其他的使臣还不够分量，便是那位大王子也不过是赶巧才提前见到了。
太后朝一旁抬了抬下巴，笑道：“哀家虽是没见过，但你十七皇叔定然是见过的，阿瑶问问？”
贺明瑶撇了撇嘴，不太想问。
她对着这么张冷冰冰脸，半点说话的兴致都没有，早知道就该把那柄匕首带在身上，不，该时时刻刻叫人捧着。
她在心里默默哼了一声，偏不开口。
太后在两人之前来回瞧了几眼，还以为她是害羞，于是冲旁边轻咳了一声，点道：“长青。”
裴盛淮沉声道：“你对玉嵫很感兴趣？”
贺明瑶唇角翘了翘，眼中没忍住泄出一点笑意来：“只是好奇。”
她问道：“听说玉嵫使臣中除了那位大王子外还有其他王室的人，皇叔见过吗？”
她其实想问使臣队伍里姑娘的事，不过太刻意了，皇姑奶奶还在呢，她改了个口，问得十分委婉。
裴盛淮惜字如金：“见过。”
贺明瑶也不在意，继续问道：“听说是女子。”
裴盛淮看了她一眼才道：“是玉嵫王族宗室里的一个女子，按大梁的亲缘来算，对方算是图闻叱的表妹。”
贺明瑶点了点头，图穷匕见：“那女子好看吗？”
裴盛淮面上的表情终于有了几丝变化，耸立的眉峰微微压下。
贺明瑶只当好奇，毫不心虚地继续问道：“听说玉嵫的姑娘与大梁人不同，是另一种貌美，皇叔觉得好看吗？”
她现在慈宁宫，又不是在避暑山庄的青玉苑，才不怕。
裴盛淮看着她，对视间眸中寒光闪过。
沉默片刻，道：“尚可。”
贺明瑶还想再问，但对上对方视线中的寒意，后颈微微发凉，她直觉再问的话，十七皇叔就真的生气了。
但她在听大哥说起玉嵫使臣要送美人的时候就十分在意，眼下仍旧在意。
上次她这般在意还是因为那个荒唐离谱的噩梦，不过不及上次那般心慌烦乱，况且她早在行宫就已经知道原因了。
她喜欢十七皇叔，想要占为己有。
她还没能将这点喜欢慢慢消磨掉，所以才会格外在意，等哪天不在意了，就意味着她对十七皇叔的喜欢已经消磨干净了。
她唇瓣抿了抿，最后还是没问。
旁边，太后突然道：“比起阿瑶如何？”
“不及万一。”
第46章
宫宴上,贺明瑶终于见到了玉嵫的美人。
要说美确实是美的，且十分张扬热烈，但只一眼她就确定十七皇叔不会喜欢这样的女子,她说不出原因,就是能肯定。
整个宫宴都进行得十分顺利，只出现了一个插曲,便是玉嵫大王子向正元帝提出和亲的请求，希望王妃能给玉嵫带去大梁的文化。
殿中歌舞停住,贺明瑶懒懒抬眼朝前看去，正好对上图闻叱看过来的视线,对方朗声道：“久闻贺姑娘贤才雅正,玉嵫真心求娶，还望陛下应允。”
说完,冲她露出一个直白亲昵的笑,好似两人早有私情一般。
贺明瑶脸色半点没变,甚至连眉心都没动一下,瞥过他一眼后就淡淡移开了视线，漠然地态度昭示出对结果的有恃无恐。
图闻叱忍不住压了下唇边,果不其然下一刻他的请求就被拒了。
正元帝语气宽厚,四两拨千斤道：“大梁德才兼备之人众多，大王子不必心急。”
说完便没再给图闻叱开口的机会,略一抬手,殿中歌舞继续，玉嵫其余的使臣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礼部官员三言两语挡了回去。
图闻叱坐下，视线仍盯着贺明瑶不放。
他知道这位贺姑娘身份尊贵，否则他也不会向大梁皇帝开口,甚至在开口前还故意安排了一次巧遇，只是没能起到哪怕一丝作用。
按理说大梁的皇帝并未一口回绝他的和亲恳求，甚至留了足够的余地，但他知道哪怕促成了和亲，对方也不会是这位贺姑娘。
他身为玉嵫的大王子，自然是有野心的，下一任王位的继任者并非板上钉钉，起码他的王叔势在必得，如果他能促成和亲，在父王部下心里，分量自然能加重几分，至于和亲的人选其实并不重要。
但，他想要她。
图闻叱眯了眯眼，不是没有办法，既然他想要最好的，总要付出些什么。
他们抵达大梁京城的时日太短，所以今早的巧遇才过于仓促，恐怕对方已经看出来他别有用心的，但那又如何，只要他给出的东西足够好，就可以打动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