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禾吃下一个小鱼干,腮帮子微鼓,“没什么好逛的,走吧。”
脚步刚抬起,忽然一阵歌声在夜中传荡。
那歌声缥缈空灵,如山麓间飘荡的一缕薄雾,云端飘飞的一片轻羽,又似空旷海底游动的一尾游鱼,悠远中掺杂孤寂,令闻者沾襟,潸然泪下。
苏见清怔了许久,“这歌声……”
蕴禾甩甩脑袋,眸底流露兴味,拉住苏见清手腕,道:“走,看看是谁在唱歌。”
苏见清长睫微动,顺从道:“好。”
二人顺着歌声追去,穿过巷子,眼前映入一座小院。
府门大开,院内种一棵桐树,桐花翩然而落,飘至门前石阶上女子裙摆。她抱着双膝,玉面微垂,碎发安顺贴在脸侧。
女子盯着鞋头镶嵌的白珍珠,樱唇张阖,吐出空灵优美的歌声。
苏见清意外,“是她?那位莲姑娘?”
蕴禾凝视她须臾,忽地看向身后。
苏见清随之而望。
巷口走来一男一女。女子依依不舍地拉扯男子衣袖,侧脸靠上男子肩头,低声抱怨。
男子揽住她肩,亲昵地在女子耳畔低语,哄得女子绽开笑容,羞涩嗔他。
二人分开,女子在原地站了许久,不舍目送男子步入巷中。
蕴禾抬手一挥,隐去二人身形,看着那男子从她和苏见清身侧走过,停至门前,温柔道:“阿若,怎么又在门前等我。”
“夫君!”
莲若惊喜起身,牵住男子衣袖,笑容温婉,“你回来了。”
男子笑着反握住莲若的手,牵她进门,温言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息?不是说过了,不必等我,你自去歇息就是。”
莲若温柔的嗓音泛甜,“我想你回来就能看见我……”
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府门重重一关,彻底隔绝窥探的目光。
蕴禾若有所思,“丈夫和情人就在巷口,离得这么近,你说那莲姑娘究竟看没看见?”
没听到苏见清回话,她回头,“喂,问你……”
话音戛然而止。
蕴禾顿住,怔怔抬睫。
目之所及之处,是年轻剑修白皙修长的脖颈,喉结锋利流畅,颈侧有青筋凸显。她与他的锁骨离得很近,淡淡竹香传入蕴禾鼻端,她齿尖莫名发痒,很想咬些什么。
唇瓣一张,温热吐息打在白嫩肌肤上,细小疙瘩在蕴禾眸中冒起,她舔舔唇,忽地往前一步。
“阿、阿蕴姑娘……”
苏见清仓促后退,与蕴禾拉开距离,耳尖红得仿佛能滴血,眼神飘忽,看左看右就是不敢看她,赧然轻声道:“方、方才我在看那男子腰间玉剑,总、总觉得在何处见过。”
蕴禾也不知刚才自己想做什么,但她被打断后心中生恼,脸一肃,正要发脾气,蓦地觉得苏见清此刻的模样很是有趣。
舌尖从齿尖扫过,她兴致上头,陡然攥住苏见清手腕,倾身上去。
第39章
“阿、阿蕴姑娘?!”
苏见清面色呆滞,大脑一片空白,虚虚凝着与他只有一寸之距的姑娘。
红意从耳后攀至脸颊,沿着脖颈没入胸膛,他像块被泼了红墨的玉石,纯澈润泽,又蛊惑人心。
在苏见清紧张羞赧的目光下,蕴禾伸手,弹琴般轻轻拨弄他通红的耳尖。
“你怎么……”
蕴禾踮脚,笑意如川流泄出,在苏见清耳畔吐气如兰。
“这么容易害羞啊?”
苏见清手脚发僵,心跳如擂鼓。他不知作何反应,索性吐出一口气,偏过头去,“阿蕴姑娘……”
喉结滚动,苏见清低声道:“莫要如此戏弄我了。”
蕴禾鼻腔发出一声轻哼,“你管我。”
后退时,指尖无意中从苏见清耳后肌肤划过,激得他全身一抖,用尽全力屏住呼吸,压下喉咙里的奇怪声音。
蕴禾捂唇打哈欠,懒洋洋道:“没什么好玩的,走吧,回去。”
苏见清勉强收敛心神,“好。”
二人返回客栈。
各自回房之前,蕴禾叫住苏见清。
“苏见清。”
苏见清猛然回身,“怎、怎么了?”
蕴禾奇怪,“你怎么魂不守舍的?”
“没……”苏见清摇头,“没事。”
蕴禾也不在意,从储物手链里取出一物交给他,“这个给你。”
苏见清不解,“这是什么?”
蕴禾随口道:“昔年得了两套玉婵纱衣,样式正好是一男一女,我自己穿一套,剩下一套拿着没用处,看在今日你替我买衣裳的份上送你了。”
说完,她打着哈欠进屋,“困死了,我回去睡了。”
“嘭。”
眼前房门阖上。
苏见清垂首望向手中衣衫,许久未动。
正好一男一女……吗?
……
好安静。
她好像躺在一处洞穴中。
四周一片寂静,黑暗将她的身影吞没,她浑身动弹不得,艰难想要睁开眼。
“砰——”
挣扎之下,她不知碰到何物,哗啦啦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温暖簇拥着她的身体。
潮涌声中有人在唱歌。
她听不清她唱的什么,却依稀听到一段优美空灵的调子,似在唱停留礁石的海鸟,又仿佛在唱翱翔云端的鲲鹏,一声又一声,无端令她沉醉。
伴随着歌声,她缓缓睁眼。
她身上不知何时覆上一人,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觉他分外熟悉。
那人手指轻抚她柔软发丝,唇瓣一张一合,轻轻呢喃着。
什么?
她并未听清。
那人轻声而笑,撑着身子离开。一段脖颈在她面前晃动,喉结锋利流畅,轻轻滚动着。
她心生烦躁,一把将人拉住,张唇咬上去。
……
蕴禾猛地睁眼。
她脸色难看地坐起身。
齿端仿佛残留着啮咬梦中人喉结的触感,她手握成拳,低低骂了一声。
什么玩意?
好端端的,她怎么会做这种梦?
手上一热,蕴禾垂眸。
储物手链兀自发光,她烦躁地把某样东西拽出来。
那是颗拳头大小的紫色珠子,饱满圆润,内有光华游动,光彩夺目,璀璨生辉。
它躺在蕴*禾掌心,光芒闪烁,触感微热。
蕴禾拧眉。
这颗鲛珠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它生前的主人曾来过此地,留下了气息,导致它有了反应?
可鲛人虽然天真单纯,情感充沛而真挚,也不能让她做这种梦吧?
抑或是说,她只是想男人了?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划过,蕴禾脸色更为难看。
天色大亮,蕴禾已无睡意,从榻上起身,双足落地时,身上衣物首饰已大变模样。
她拉开门。
隔壁房间的苏见清正巧开门。玉婵纱衣在他身上幻化为一件素白色宽袖长袍,衣襟和腰身绣着青竹纹,素净又不失风雅,很是衬他。
看清蕴禾穿的是昨日买下的衣物,苏见清略有失落,眸中清光暗淡一瞬又很快亮起,“阿蕴姑娘今日想去何处逛逛?”
话音方落,却见蕴禾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苏见清莫名,“怎么了?”
蕴禾紧紧盯着苏见清的喉结看。
怎么觉得和她梦里的那么像?
她往前逼近苏见清。
苏见清被她目光所慑,下意识后退。
二人一进一退,苏见清被逼着靠上墙壁,无所适从地紧张低声唤她,“阿、阿蕴姑娘……”
眼前蓦地出现一张放大版的俏脸,苏见清一惊,耳根攀上薄红,喉结不觉滚动。
这下更像了。
蕴禾忽地产生疑虑,该不会这段时日她身边唯有苏见清一个男人,所以他才会入她梦?
这样倒是解释得清。
蕴禾心情好转,好以整暇望着他,“好端端的,你脸红什么?”
她离他那么近,说话时气息扑在他脸侧,苏见清浑身热气上涌,紧张得话都快说不清了,“阿、阿蕴姑娘,你、我,我们……”
他似难以启齿,低垂的长睫盖住眼中羞赧,低声道:“……离得太近了。”
“哦。”蕴禾无所谓,“那又怎么?”
苏见清怔然抬眸。
却见蕴禾素手在他肩上轻轻一拂,拿着一根发丝在他眼前晃,无辜道:“我只是见你掉了根头发,想替你摘掉罢了,谁叫你躲了?”
苏见清红着脸无奈。
阿蕴姑娘手中的发丝白如霜雪,怎么也不可能是他的。
即便是想捉弄他,也不肯认真一点,那么随心所欲又满不在乎。
苏见清启唇,“多谢……阿蕴姑娘。”
蕴禾满意地弯唇而笑,回答他最初的问题,“今日不去逛街,你随我去碧落潮。”
苏见清微愣,“去碧落潮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