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楚让莲若丧失了神志,她疼得眼泪模糊,用力咬住唇边的手指,企图用此转移痛苦。
鲜血浸湿了两人的衣袍,恍惚中,莲若听见爱人温柔包容的声音。
“阿若,我们成婚吧。”
……
院门敞开,一道柔弱身影立在门口,衣角轻轻晃动,不知站了多久。
柳适匆匆从屋檐上一跃而下,急声追问:“阿若,你什么时候来的?”
苏见清惦记着蕴禾,冷声质问:“莲姑娘,你究竟对阿蕴做了什么?”
愣愣垂首的莲若抬头,满脸茫然,“阿蕴姑娘……怎么了?”
“阿蕴方才昏迷不醒,可是你做了什么?”
苏见清手握长虹,向前逼近,“封柔姑娘惨死,周婉姑娘受伤,这一切究竟是不是你所为?”
柳适霍地转身,满脸风雨欲来,眼底似蕴着狂风暴雨,“闭嘴!”
出声的刹那,他身上灵气攀升,属于化神修士的威压齐齐朝苏见清压去!
手中两道法印翻飞,落于苏见清头顶,控制住他的行动。
做完这一切,柳适匆匆去看莲若,急声道:“阿若,你别听他胡说。”
莲若小脸上皆是茫然,喃喃道:“封柔姑娘……周婉……都是我做的?”
“阿若!”
柳适握住莲若双肩,弯腰直视她,认真道:“捂住耳朵什么都别听,一切有我在。”
莲若仿佛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如木偶般小声重复,“封柔姑娘是我杀的?还有周婉……小婉,也是我伤的?”
柳适焦急,用手捂住莲若的耳朵。
“阿若,别听,什么都别听。”
一剑破出柳适阵法的苏见清一脚踏出,眉头拧紧注视着莲若。
“她怎么了?”
“闭嘴!”
柳适偏头对苏见清低吼一声,冷冷讽刺,“这不都是拜你所赐?”
苏见清皱眉不语,立在一旁仔细观察。
莲若不断重复着,清澈眸底逐渐被黑气占据,失焦的瞳孔骤然一定,霍然抬头注视柳适。
“苏公子方才说,你是谁?”
柳适浑身僵硬。
捂着莲若双耳的手颤抖,他涩声道:“阿若,我是阿适,柳适啊。”
莲若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他,静立不语。
在她的注视中,柳适险些喘不过气来,坚定道:“阿若,我是柳适。”
“他在骗你。”
低柔的男声响起,苏见清陡然抬头。
黑夜中不知何时出现一道身影,全身裹在漆黑斗篷中,无法辨认五官,唯有露在外头的一双手莹白如玉。
那人温柔对莲若道:“他不是柳适,而是柳适的胞弟,柳颐。”
第55章
“柳适、柳颐……”
“柳颐……封柔……啊!”
莲若突然拂开柳适的手,抱头朝天大吼。
清澈瞳眸中钻出阵阵黑气,她全身笼罩在黑气中,身上爆发出浓烈魔气,骤然将离得最近的柳适震开。
“阿若!”
苏见清一手挡在身前,凝重的目光锁住莲若,低声道:“她入魔了。”
“阿若,阿若!”
柳适全身法印齐飞,奋不顾身朝莲若奔去,“阿若!”
“啊!”
莲若仰天大吼,白净侧脸攀上魔纹,秀美绝伦的脸多出诡艳之美。她面色痛苦,眼前似有血色翻涌,躺在血泊中姑娘的脸在眼前挥之不去。
手指生出尖锐指甲,莲若痛得用指尖在脖颈上剐蹭,修长白皙的颈子出现几道血痕,血淋淋的,令人不忍直视。
此刻的她宛如开在埋骨之地的白莲,花瓣被血沾染,充斥着溃败糜烂的破碎之美。
“阿若!”
柳适匆匆上前,却被魔气阻隔,始终无法近莲若的身。
所有画面一并散去,莲若眼中魔气退散,她双眼一闭,身子疲软倒下。
柳适疾步上前,然而有道身影比她更快。
黑袍人揽住莲若的腰,苍白手指摩挲她脸上魔纹,痴迷道:“美,可真美啊。”
柳适怒喝,“你放开她!”
“放开?”
黑袍人低笑,笑声温柔又诡异,“她原本就该是我的,你抢了我的人百年,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反倒让我放开?当真可笑。”
柳适怔住,眸色微滞。
黑袍人抱着莲若转身,“想要她,那就得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把莲姑娘放下!”
苏见清手持长虹杀来。
黑袍人侧目,“元婴剑修?”
他轻哼一声,“不自量力。”
拂袖一挥,黑袍人袖中飞出两颗玉石,玉石相撞后,澎湃魔气爆炸开,黑雾将小巷彻底淹没。
苏见清斩出长虹,柳适也祭出阵法,二人合力破出黑雾后,原地已没了黑袍人和莲若的下落。
柳适面色阴沉,手攥成拳,血珠滴滴答答坠落。
苏见清皱眉看着盛满繁星的夜幕,伫立良久后开口,“我或许有法子能找到莲若姑娘的踪迹。”
柳适霍地转头,目光如炬,“什么法子?”
苏见清未语,转身进院,柳适急匆匆跟上。
进入蕴禾的屋子,苏见清阖上门,把柳适关在门外,抬步走到蕴禾窗前,蹲下身轻声问:“阿蕴姑娘,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床上昏睡的人一动不动。
苏见清轻声道:“莲若姑娘入魔了,封柔姑娘的确是她所杀,就在方才,入魔的莲若姑娘被一黑袍人抓走,不知去向,你可有法子追寻她的下落?”
他记得,阿蕴姑娘之前曾送给莲若姑娘一个镯子,以她的聪慧,或许会在镯子上动手脚,以此为基,说不准能追上那黑袍人。
蕴禾依旧一动不动。
苏见清垂首,清澈朗润的声线头一次添缕低磁的无措,像指尖沾染清晨朝露,湿润润的,润到人心里去。
“阿蕴姑娘,我实在没办法了。”
“你这么厉害,能不能……帮帮我?”
三息之后,一道绿光从蕴禾眉心飞出,在苏见清掌心化为绿叶,叶片轻轻转动,指向某个方向。
苏见清眼睛发亮,勾唇笑道:“多谢阿蕴姑娘。”
他替蕴禾盖好被子,走出屋子,关好门后对焦急的柳适道:“走罢。”
……
蕴禾大马金刀地坐着,嘴角轻轻上扬,星眸璀璨,俨然心情极好。
她抖抖耳朵,不掩得意。
“哼,平时充英雄逞强,到了紧要关头,还不得靠我?”
男人,呵。
苏见清,呵呵。
乐完,想到苏见清方才的话,蕴禾不觉蹙眉。
神秘的黑袍人把莲若带走了?
谁啊?
视线巡睃,仍是在这白茫茫的未知空间里。
那该死的鲛珠不会要等她把所有记忆看完才会放她出去吧?
蕴禾无奈叹气,认命看起下一段。
莲若和柳适的婚仪很简陋。
他们租了个小院,亲手将院子装点成新房。
莲若时常要忍受妖力冲撞的痛苦,精神不济,因此这场婚事几乎可以算是柳适一手包办的。
他亲自挂上红绸,贴上喜字,坐在院里迎着阳光,认真而笨拙地学着如何绣喜服。
莲若白着脸坐在院中,神色疲软虚弱,眼里却带着笑。
她是鲛人,喜水,柳适便在院中修一座灵石池,供莲若休养。
两套喜服,柳适磕磕绊绊地绣了将近一个月。将成品呈给莲若看时,他目光躲闪,脸上微红,羞涩至极。
“我手艺不好,要不还是去买两套吧?”
“不用,我很喜欢。”
素手抚摸着嫁衣上略显肥胖的凤凰,莲若笑中含泪,“这是你亲手为我做的,我要穿着它,漂漂亮亮,高高兴兴地嫁给你。”
阳光下,她的脸庞呈现出透明的虚弱感,仿佛下一瞬就要碎了。
柳适忍住喉中哽咽,侧眸逝去眼角泪珠,温柔应,“好。”
那场婚礼并无外人见证,唯有他们二人,对着天地起誓。
满天繁星下,年轻男子握住身着红色嫁衣的姑娘的手,笑意轻柔,“从今往后,柳适便是莲若的夫婿。阿若,我会护你无忧,此生不弃。”
莲若眼里含泪,轻轻笑着,“好。”
婚礼过后,在新房内待满七日,莲若提出想出去走走。
她躺在柳适胸膛,气息微弱,“阿适,你带我走吧。最后这段日子,我想要自由触碰山间清冽的风,抚摸温柔的海水……”
莲若伸手,仿佛看见妖域中那片危险又美丽的大海,珊瑚丛丛,鱼儿成群,鲛人们自由徜徉在海洋中,在月下坐在礁石上放声高歌。
她眼角涌出泪,“……我想去观沧海。”
那个地方像极了她出生的南曲海。
年少时,无忧无虑的鲛人王女向往极了玄清域的繁华与安宁,她不顾父王反对,与他大吵一架后执意离开妖域,游历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