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芥笑:“那孩子在镇上没医好,拉到城里恰好找到我,我既然给人医了,那自然要医到底。也不好让病人跑这么远,还是我上门比较方便。”
叶殳轻笑:“不会千里迢迢上门给人治病,又是分文不收吧?”
陆芥道:“那倒没有,这家条件尚可,该收的药费还是收了的。”
叶殳促狭道:“但跑腿费这些不算是吧?”
陆芥轻咳一声:“反正跑跑腿也不用成本。”
叶殳夹了一只鸡腿放在他碗中:“跑腿不用成本要力气,多吃点吧陆大夫。”
陆芥抬头看她,轻轻笑了笑。
对面的谢怀瑾朝两人瞅过来,撇撇嘴:“你俩恶不恶心?”
叶殳莫名奇妙,也懒得理他,想了想又道:“祭天大礼逃走的那俩……三个妖邪还没下落,大晚上跑这么远不安全,我陪你一起去。”
“不晓得要忙到几时,你还是在家休息吧,不用跟我一起折腾。”
“我成日都在休息,正好没去过那莲花镇,就当去逛逛。”
“也行。”
*
生病的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前阵子不知怎的腿疼得厉害,无法下地走路,镇上大夫看遍没找到病因,他爹只能把人拉来城里。
找到陆氏医馆,让陆芥扎了几针,立即便有所好转,今天是第二次去给人扎针。
那孩子爹特意借了一辆马车来接陆芥,倒是比之前的牛车方便些。
叶殳跟着陆芥上车,见这马车车厢也还算干净宽敞,稍稍安心。
这几日被梅娘伺候着,她对生活品质的要求都不知不觉提升了。
两人相对而坐,叶殳将天魁剑随手放在腿上。
一声马鞭落下,马车咯噔咯噔启程。
叶殳打开窗帘,看着外面斜阳下的街景,随口问:“说起来我还没好好游过这座王城呢,你游过吗?”
陆芥摇头:“也还未曾。”
叶殳笑:“那等挑个天气好的日子,你休息一天,我们好好游玩一日。”
“好啊。”
叶殳想了想,转头看向他。
却发觉他一直在望着自己。
但旋即一想,两人相对而坐,他看自己也正常。
“陆芥——”她郑重其事唤了他一声。
陆芥微微挑眉:“嗯?”
叶殳抿抿唇:“我醒来已有月余,却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始终也没办法将你真正当做夫君。你会不会觉得很失落?”
陆芥看着她轻笑:“人还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我说了,日子是向前过的。你我现在这般,就当从新开始,我觉得也挺好的。”
他清润的声音,温柔如水,饶是对叶殳来说,他不是爱人,却也是一个令人安心熨帖的男人。
她笑着点头:“嗯。”
出城门后,车子便快马加鞭疾驰起来。
夕阳也彻底隐没西山。
叶殳将帘子打下。
车厢内顿时变得黑沉沉。
孤男寡女共处在这狭小漆黑的车厢。
气氛忽然就好像有些暧昧。
偏偏如今叶殳五感极灵敏。
鼻息间是对方身上淡淡药草香。
耳畔是对方低沉的呼吸,
她甚至还透过黑暗,看到对方紧抿的唇,以及泛红的脸颊。
叶殳不是未经世事的无知少女。
她很清楚陆芥此时的反应是为何。
曾同床共枕的妻子就在面前,与他而言,过往亲密还历历在目。
可如今即使共处这狭小车厢,也始终只能克制。
也难怪上回在囿苑,自己拉着他的手,他是那般反应。
男人自然是渴望与妻子亲密的。
她下意识想去握住他的手。
但手伸到半空,到底还是收回来。
上回是为了安全。
而这回自己的手若是伸出去,那便是有了别的含义。
既然自己如今还无法将他当□□人。
那便还是不要让他误会。
叶殳轻咳一声,打破静谧:“城门子时关,不知子时能不能赶回来。”
陆芥笑说:“应该没问题。”
叶殳:“实在关了门,我试着御剑带你飞进来。”
陆芥笑:“嗯,我看行。”
叶殳:“反正大半夜,就算摔了,应该也不会有人看到。”
陆芥低低笑出声。
这般插科打诨几句,车厢内那略显尴尬的暧昧,总算淡去。
车子抵达莲花镇时,天正好黑透。
是类似于江南水乡的小镇,因隶属王城,还算富庶。
石板路旁的店铺门口挂着红灯笼,青石板路上行人稀稀落落。
马车缓缓停下。
车帘子从外面被掀开,那风尘仆仆的汉子恭恭敬敬道:“陆大夫叶娘子,到了!”
“有劳周大哥了。”
这孩子爹名唤周照,在莲花镇开一间铁器铺,家里两个老人,三个儿女,日子确实也算不上宽裕。
他领着两人进入家中小院,远远就听到孩子的哭闹声。
“当家的,你可算回来了!”一个妇人提灯迎上来,替几人照路,又朝陆芥道,“真是麻烦陆大夫这么远跑一趟。”
“嫂嫂不用客气。”
妇人看到他身后背着剑的女人,微微一愣。
陆芥忙道:“她是我娘子,特意来陪我的。”
妇人又忙给叶殳行了个礼。
周照皱眉问妻子:“这是闹什么呢?”
周嫂道:“哎这两日镇上不是闹拐子,走丢了好几个孩子么?我不让两个小的出去玩,他们就一直哭闹。”
周照闻言冲着屋中吼了两声,小孩子果然都是欺软怕硬,被他爹一吼,立刻老实了。
周照又领着陆芥去另一间给大儿子扎针。
叶殳没进屋,只与周嫂在门口站着。
她好奇问:“对了,嫂嫂刚刚说镇上闹人拐子,是怎么回事?”
“哦。”周嫂道,“大概是从三天前开始,镇上接连丢了五个孩子,都说是被拐子拐跑了,弄得人心惶惶。现在天一黑都不敢让孩子出门。”
“报官了吗?”
“报了,但一直也没找到。”周嫂叹了口气,“隔壁烧饼铺的小儿子就丢了,两口子都快急死了。”
她顿了顿,又道:“话说回来,也不知到底是人拐子,还是遇到了什么吃孩子的妖邪。”
叶殳微微一愣。
也对,这可是一个有着妖魔鬼怪的世界。
周嫂又试探道:“我看娘子你拿着剑,应该是修士吧?”
叶殳点头:“嗯。”
周嫂:“不知仙君有没有什么办法查到那些孩子下落?”
“我?”叶殳无奈摇头,“我修为一般,恐怕没办法。”
周嫂有些失落地叹息一声。
大概是身为人母,虽不是自家孩子,但也难免物伤其类。
早知道今天应该叫上谢宝玉的,用他那无方镜照一照孩子们所用之物,不就知道下落了吗?
思及此,叶殳道:“我有个朋友应该有办法,明日我叫他过来看看。”
周嫂双眼一亮:“我也就这么一说,可真是麻烦仙君了。”
叶殳道:“无妨,举手之劳罢了,况且最近祭天大礼出了那么大事,总还是要当心点,若真是妖邪所为,那就得上报镇邪司了。”
周嫂也忙不迭点头:“我也是担心是那祭天大礼逃出来的妖邪作祟。”
叶殳本只是随口一说,对方这话倒是提醒了她。
祭天大礼那个三圣毒手,不就是抓过孩子试药炼蛊么?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明天还得让谢怀瑾再叫上裴竹安才安全。
正想着,屋内陆芥已经施完针。
“大郎,看看腿怎么样了?”
“嗯,好多了。”
周照忙道:“还不快谢谢陆大夫。”
“谢谢陆大夫。”
陆芥道:“周大哥,我再开个方子,吃上几天,应该就差不多了。”
“实在是太感谢了,若不是天色已晚,我非要留你们夫妻吃杯酒再走。”
“心意我们领了,你赶车送我们也很辛苦。”
“都是应该的。”周照招招手,“孩儿娘,快去把东西拿来。”
周嫂赶紧点头,从胸口掏出一条帕子打开,里面是几枚碎银子:“陆大夫,我们小门小户只拿得出这么多,还望不要嫌弃。”
陆芥却只从里面拿出最小一枚,笑道:“我只施了两次针,开一个方子,连药材都是你们自己去买,这个就足够了。”
周嫂还要给他塞,他忙摆摆双手,轻笑道:“真的够了,你们留着钱给孩子们买些好吃的。”
周嫂见他是真心不要,也就没在坚持,只道:“那你们稍等,我去拿几个鸡蛋给你们装上。”
叶殳低头摸着鼻子忍住笑。
陆芥似是觉察,朝她看过来。
她抬头对上他的凤眸,抿唇装模作样轻咳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