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段阑生,我在这里!”
段阑生胸膛微震,蓦地抬头看去。
……
陆鸢鸢是过了桥才发现段阑生不见了的。环顾四周,都找不到那个矮墩墩的身影,她霎时有些懊悔,连忙往回走。好在,在下桥的地方就找到了人。
还好没把人弄丢。看来欺负也得分场合。
陆鸢鸢松了口气,连忙挤开人群,快步跑到他面前。
段阑生还没来得及说话,怀里就一轻,衣裳被她拿走了。接着,手里被塞入一串糖葫芦。她吃了两颗,还有五颗串在上面。
段阑生的睫毛微微一颤,眼前就出现了一只白皙的手,手心向上:“来,牵着。”
段阑生抿了抿唇,慢慢将手递过去,一下子,就被她紧紧地包握起来。她的手就和他想的一样温暖,柔软但有力度。被牵住了,就不再有被抛下的恐惧。
因为已经变成人形,段阑生不能再睡那个狐狸窝。好在,陆鸢鸢也早就考虑到了这单,给他准备了一张小木床,就放在客厅里。
骤然化人,走了那么多路,他似乎有些精神不济,回家后,就早早钻进了被窝里睡觉。
陆鸢鸢见状,只好先让他睡觉,有话第二天再说。
但睡到半夜,她发现自己的情况比段阑生还不对。前天着凉后,她本就有些不舒服,昨天却被段阑生的事儿打岔了。到现在,她完全睡不着,太阳穴跳痛,生命值也跌到了10/100。
陆鸢鸢:“……”
她黑着脸,盯着天花板,思忖片刻,终于还是爬了起来,来到外间。
段阑生睡得很沉,被她摇醒时,还有些迷糊。
陆鸢鸢道:“那什么,外面在打雷,我有点怕,我们一起睡吧。”
段阑生:“……”
说罢,陆鸢鸢就毫不脸红地将小孩儿弄到了床上,和衣躺下,不客气地将他当成抱枕来用。
说到底,自己之所以会沦落到这个境地,被困在这个识海里,也是因为这家伙。那么,借他当充电宝用用又怎么了?
如果可以的话,她不想生病。也不知道提高生命值能不能避免生病,先试试吧。
不得不说,这块充电宝是真的好用。陆鸢鸢抱了一会儿,生命值就开始上升,头痛也开始缓解。
段阑生被她搂入怀中,身体有些僵硬。黑暗中,她的身躯热乎乎的,没有妖怪的味道,倒是有一阵皂角的香气。
段阑生垂下眼皮。
是了,这个叫圈圈的人,是他见过的最爱干净的人类,再冷的冬天,也每天都要沐浴。
也是他见过最琢磨不透的人类。
她像一个尽职又了解他的保护者,给他庇护,给他饭吃,被他抓伤了也不生气。明明是人类,却一点也不害怕身为妖的他。
但那天早上,第一次爬到她床上时,直觉告诉他——她不太喜欢自己。望他的那双眼睛,总渗着清清冷冷的凉意。
有些不习惯这份温暖,段阑生别扭地动了一动。已经快要睡着的陆鸢鸢,朦朦胧胧地凭着本能抬起手,捏了捏他的后脖子,又轻轻地拍起了他的背,嘟囔道:“快睡吧。”
怀里的小屁孩霎时静了下来。
陆鸢鸢吁了口气,眉头慢慢松开。
一夜好眠。
第24章
掉进识海快一个月,这是陆鸢鸢睡得最好的一觉。
第二天起来时,陆鸢鸢神清气爽,只就是胳膊被段阑生枕麻了。
一低头,她看到段阑生的脑袋拱在她胸口,翘翘的鼻头抵住她的衣襟,身体没有安全感地蜷起来,气息清浅。
昨夜被她抱住时,这家伙一开始似乎有点不情不愿。但睡着后,本能还是让他往温暖的大人靠拢过去。
段阑生长大后的睡相就是安安静静的,小时候也不输给未来的他。
陆鸢鸢抿抿唇,沉默一下,就坐起来,把手臂抽了出来。她一动,段阑生就醒了。似乎糊涂了一阵,他慢慢一眨眼,才跟着爬起来,略宽大的寝衣下滑,露出了一边肥嘟嘟的肩。
陆鸢鸢给他把衣领拉好,面不改色地说:“起来吧,你自己会洗脸和穿衣服吗?”
段阑生揉揉眼睛,这次回答了她,声音嫩嫩的:“会。”
“那行,把衣服穿好,我去做早饭。”
陆鸢鸢用最快速度蒸了四个肉菜包,将肉丝粥盛在一个小木碗里——这是昨天去买衣服的时候顺手买给段阑生的儿童碗,又浅又小,不怕他砸破了会划伤手。
回来时,段阑生已经穿戴整齐,自觉地坐在椅子上等她。陆鸢鸢检查了一眼,衣服扣子对上了,鞋子也没穿反……就是很明显不会梳头,头发是披着的。
化人了就是有好处,不用再手把手地监督他吃饭。陆鸢鸢将木碗放在他面前,段阑生双手捧碗,低头喝了口粥,润润喉,才拿起一个肉菜包子,安安静静地咀嚼,吃相很文秀。
陆鸢鸢说:“阑生,我们一边吃,一边谈谈吧。”
段阑生闻言,抬起头,放下碗,绀青色的瞳眸看着她。
他的眼眸比长大后圆很多,瞳仁占据很大比例。
“你化人后,还记得以前的事吧?”
段阑生点头。
陆鸢鸢委婉地试探道:“那么,在这之后,有什么打算?”
段阑生呆了一下。
陆鸢鸢不想他误解自己的意思,叹了声,说:“我不是赶你走的意思,只是想问你,之后有什么想做的事吗?如果有的话,可以随时告诉我。”
但让她失望的是,段阑生微微垂首,没有吭声。
也不知是没有想法,还是不想告诉她。
陆鸢鸢本来认为,只要等段阑生能说话了,就很快能找到离开识海的关窍。可真的实践起来,才发现自己太天真。
系统:“是的。诸如‘你有什么想要达成的愿望?告诉我,我们一起把它解决了,就能离开这里’这一类简单粗暴的问话方式,是得不到真正的答案的。你需要靠自己观察。”
陆鸢鸢叹了一声。
既然识海的环境是这个小镇子,多和人接触交流,说不定会有更多线索。
陆鸢鸢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这个镇子很小,附近只有一个老郎中。而她虽然还没有金丹,不过上辈子当过丹修,给普通人治个发烧感冒跌打扭伤,也不需要金丹法术,还是绰绰有余的。
老郎中身边缺乏人手,陆鸢鸢找到他,说明来意,又经过一番试验,就得到了一个在店里工作的机会。她对老郎中说段阑生是自己远房亲戚,她不放心小孩一个人在家,希望带着他来上班。
老郎中性情严肃,可看段阑生这么文静的模样,还是应允了。
故而,从这天开始,陆鸢鸢开始带着段阑生往返于医馆与家里。她在铺子里干活时,段阑生就在她旁边看书。
一眨眼,就是半个月。陆鸢鸢每天都接触到各种各样的人,只就是,还没有什么进展。她开始怀疑自己的思路是不是有错之际,一个转机突然来到。
这一天,陆鸢鸢来到医馆,就被老郎中差遣去送药。原来,早些时候,一个货商的仆人来过,称自己的主人这几天感染了风寒,给了老郎中一张药方,让他按着上面的清单来拣药,午时之前送到镇子西边的渡口。
老郎中腿脚慢,陆鸢鸢接过捆得扎扎实实的药包,来到了目的地。她把段阑生也带出来了,出来走走总比一直待在铺子里好。
渡口熙熙攘攘的,颇为热闹。
自从上次走丢过后,现在只要出门,陆鸢鸢都会牵住他的手。段阑生也习惯了。
这座小镇在山下,若要离开,需要经过渡口坐船去江对面,再走几天山路。现在隔三差五就下大雪,山里的路都要被雪封死了。今天便是最后一天有渡船往来的日子。明天开始,想要离开,就得等明年开春。所以,这番热闹景象,过几天大概就看不到了。
陆鸢鸢找到了买药人的船只,发觉对方居然包下了一整条船。找船家说明来意后,她从船家口中得知,买药人是泸州
人。听说前段时间发达了,攀上了几个修士,这次要帮那些修士运一大批宝物去泸州那边卖。
很快,一个仆从模样的人从船舱钻出,来接过了她的药,一手交钱,嘴里还抱怨道:“你们也来得太晚了,船马上都要开了!”
接过药,对方匆匆回到甲板上。果然,船家开始收起舷梯。
船只缓缓离开渡口,驶向江对岸。陆鸢鸢站在渡口下,看到这仆人走向船舱,突然,一个男子迎面从舱中步出,他看着也就三四十岁的模样,面相平庸而敦厚,衣着富贵。那仆人挤出笑脸,将药包递给男子,显然那就是他的主子。
就在这时,陆鸢鸢突然感觉到,自己手中那只小手一僵。她似有所觉地低头,看向段阑生,发现他的脸色极其怪异,死死地盯着那艘船上的男人,牙关“咯吱咯吱”地咬着,瞳孔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竖,身躯抖若筛糠,仿佛被魇住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