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临脚步顿住,垂眸意味不明地打量她。
小珠还腾空着,讨好地搂紧他,改口道:“好想快点吃上啊。”
霍临听了这个才哼哼两声把她放下来。
小珠不方便行动,霍临又独自回厨房把两碗面条和小菜都端出来。
小珠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她对食物其实没有很高的要求,而且也是真的饿了,很安静又很快地把面条吃完了,最后才一口一口咬掉了煎蛋。
吃完后,小珠抬起头看霍临,发现霍临一直在盯着她,好像要等她的评价,小珠想了想。
“周叔什么时候回来啊?”
霍临的脸色立刻发沉,俊朗的眉目压得低低的,颏肌却鼓了起来,一脸不高兴。
小珠忍不住笑得眯起眼。
她又慢悠悠地补了一句:“等周叔回来,我要告诉他,霍先生做的煎蛋也很好吃。”
霍临听了这句话又云开月明,但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有点计较,说:“为什么是‘也’,不能是更吗?”
小珠笑眯眯地
看着他,不说话了。
很容易生气的霍临看起来很笨,小珠很轻而快地想,其实笨点比较好。
霍临说,中国人有三天婚假,所以接下来的三天,小珠都没见过周叔和其他人,只有阿梅会按时到房子里来打扫卫生,然后又悄悄地离开。
霍临本人只偶尔用电话处理公务,其余时间都用来和小珠共度。
两个人待在一起,好像也不需要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很难回忆清楚到底做了些什么,时间就已经溜走。
可能大部分都在探索对方的身体,向对方分享一点莫名其妙的小事,然后跟对方傻笑。
三天过得很快,但再回头看时恍若隔世,仿佛已经就这样松散偷懒了一辈子。
霍临恢复正常工作,还有点不适应,每天都要小珠在他脸上到处都亲一遍才肯起来上班。
小珠也收拾心情,重新忙起自己的事。
黎娟帮小珠联系了一家动物医院,可以给小珠做一点基础训练。
比如清洁伤口、包扎、喂药和测量体温。
对于救助流浪动物来说,除了要有处理传染病、寄生虫和止血的技能,还要能够应对动物被下毒的情况。
医生给了小珠一个急救包,里面的各种工具和药品比较齐全,让小珠先熟悉用途和使用方法。
小珠拿着一包扎带打量:“好像跟人用的差不多。”
“有时比给人治病需要用的医疗器材还多一些。”医生苦笑道,“除了精神病患者,大部分人类患者在治疗过程中都会比较配合。但动物不会,它们分不清救助的人类和伤害它们的人类,经常需要实行抓捕和控制。”
医生半开玩笑地劝导:“您最好学会几种扎带打结的方式,以后会经常需要用到。”
“我会的。”小珠低声说。
第41章
佛教学校周围树木高大,有的甚至已经生长了百年,将此地遮蔽出一方干爽阴凉。
教室的地上用描了花草的席子铺满,靠着窗横放数张矮小的木几。
小珠被住持引进经堂,住持给她指了张靠南边窗户的桌子,那就是她的坐席。
坐下来之后,小珠看了眼墙上的时钟。
还不到早晨六点半,早得很,但屋子里已经有几个人在低声念诵功课。
来这里修习的人,都低垂着脑袋,专心致志翻手里的经书,并不关心旁人的事情,所以小珠也不怎么需要和他们打交道。
她手里亦拿着一本经书,按照计划,安静地坐在桌前等妙论。
窗子开得很大,清早浅淡的阳光从东边的窗户斜照进来,落在小珠侧脸上,使她浑身泛着金光,看起来像仙人点化过似的。
小珠等人的时候,并不拿眼睛去到处瞧,张牙舞爪的让人看出端倪,她用耳朵听,佛教学校很静,屏息凝神,能听见院墙外的动静。
直到沙沙的脚步声响起,小珠反而更加垂下头,全神贯注去看经书上的字,全然不给窗外的来人分出一点心神。
住持特地为她选的位置,进门就很打眼。任何人一走进来,首先便要瞧见她素白的侧脸,端坐在桌前,清瘦的脊背笔挺,被晨光偏爱地笼罩出一个絮絮的金影。
她对着书看了没一会儿,一位教师从西边的门进来,所有人便都站起来,双手垂在身前,向他行礼。
小珠到这时才悄悄拿余光瞥了眼,站在她左前方,背影稍宽的一名女性,应当就是妙论。
教师抬手打招呼,又点了小珠和妙论的名字,说:“罗佛提和尚今天出去乞食,轮到你们两个陪同了。”
小珠眼观鼻鼻观心,听见妙论在前面答了声“是”,便也跟着温顺答了一句。
小珠跟在妙论后面离开了坐席,出了队伍。
换鞋出门时,小珠也候在妙论后面,把自己的芒鞋放到了架子上,并顺手把妙论换下来的芒鞋摆正了。
转身时,发现妙论正杵在她身前看着她,小珠朝她笑了笑。
她此时有理由打量妙论,因此仔细地看。
妙论生了一张没什么佛性的面容,鹰钩鼻,铜铃似的眼,在宽宽的面庞上横占着,淡紫色的嘴唇很薄。
对于她的笑容,妙论一丝反应也没有,冷漠地转身出门。
小珠没什么感觉地跟上。她是新来的,出门之前主动往自己的背篓里装了几把油伞,以防等会儿有雨。
她们两个披着灰色的僧衣,跟在罗佛提和尚身后。一路上,和尚捧着木碗念诵经文,或停下来向路边的民众讨一点吃食,不论对方给的是一碗面还是一碗水,都露出弥勒佛一般的笑容,当场吃下去,并为对方祈福。
妙论和小珠则负责跟随和尚的脚步,象征着追随指引体验世间万物,偶尔能听到几句和尚的教诲。
罗佛提和尚问:“你们在学校里,都读了什么经?”
小珠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妙论出声,便自己回答道:“刚读《八大人觉》。”
“噢。”和尚点点头,“有疑问吗?”
小珠不好意思地笑笑:“疑问太多,几乎可以说是全部不懂。”
妙论看了她一眼。
和尚也笑起来:“所以你是学生。”
“是的,学生不明白,经文说,少欲无为,身心自在,可是如果不感受到自己的欲望,如何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又说,不念旧恶,不憎恶人,这太难了,学生这辈子恐怕都难及大乐。”
和尚微笑着念了句佛,没有再答。
妙论目光漠然地也看向前方。
小珠便不再开口,继续跟在和尚身后亦步亦趋。这段路途的终点是一座寺院,快到寺院门口时天上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小珠请另两人在树下稍作等待,蹲下身解下背篓,拿出油伞一人分了一把。
背篓空了立在地上,被轻轻推倒,小珠低头看,发现是几只小猫被雨拦在树下,好奇地推着她的背篓玩闹。
罗佛提和尚认出了它们,说道:“这是寺院里的猫。”
小珠心里跳了几下。
难道是行佛事真的能结佛缘?
这样算不算是上天在帮她。
小珠点点头应是,把几只小猫装进背篓,反过来背在身前,撑起伞给它们挡雨。
对和尚说:“既然顺路,那么我也把它们送回去吧。”
几只小猫扒在背篓上探出头,小小的耳朵在脑袋上动来动去。
罗佛提和尚笑着点点头:“你有善心,它们不怕你。”
小珠低着头应声:“也可能是我学过一点动物护理,所以知道怎样才不吓到它们。”
送了罗佛提和小猫到寺庙,和尚对她们拂拂手:“你们返程吧。”
小珠便和妙论一起站在雨水滴答的山门屋檐下。
越是关键的时刻,越不能透露出自己想要什么。小珠牢牢记着这一点,始终没与妙论搭话。
她们又一起回到经堂,什么都没有发生。
小珠呼吸平静,坐回自己的席上,念完了一上午的经。
下午她放假了,妙论不知所踪,小珠当然不能打听。
回到公馆,小珠将所见所闻都一一对黎娟说了。
黎娟感到很无解。
“听起来,妙论似乎已经完全遁入了空门。即便继续接近她,也不一定能有什么成效。”
小珠也有点失落,但是:“我再试试。”
虽然没有一丝成功的预兆,但小珠总觉得好像还能有成功的希望。
这种感觉很玄妙,她就是有一种仿佛的预感,觉得妙论应该有注意到她。
可是她没有丝毫证据,难道用妙论看她的那几眼去向黎娟证明吗?
太虚无了,但又勾着人想继续尝试。
人是在追求这种缥缈的希望时越陷越深的吗?小珠想着想着,发起呆来了。
黎娟看了她一会儿,拨通电话给周义永,说今晚的晚餐要加肉,油香味重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