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霍临愁眉不展的。江席言沉吟一会儿后问:“你还是之前那个打算?”
霍临点点头。
“她肯么?”
霍临沉默。
江席言疑惑地瞅着他,突然发现了端倪:“你还没跟她说过?”
霍临仍旧不说话,算是默认。
江席言跳了起来:“完蛋了完蛋了,你怎么也患上拖延症?这不可能!”
霍临揉捏着眉心。
“不是拖延,只是还没到时候。现在说,她会被吓到。”
习惯有把握再行动,确实是他的做事风格。
江席言摸摸鼻尖,说到底,这算是霍临的私事,他无法再干涉,只又提醒了一句:“虽然你应该不会,但……别弄巧成拙。”
霍临又沉默得更久,定定地坐在那儿,像是魂已离开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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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珠傍晚背着包出门,被周义永叫住。
周义永从背后过来,看见小珠惊得脊背一激灵,赶紧安抚道:“是我的错,把您吓成这样,不过,您这是去哪儿呢?”
小珠回头看他,长发遮在脸颊两侧,衬得眼睛溜圆,小声地说:“我去救助站看看,今夜有两个医师出外勤,恐怕人手不够。”
周义永看了一眼室外温度,今天没雨,闷热得吓人,便劝阻道:“您何必再这么辛苦,还是在家休息吧。”
小珠沉默,顿了好一会儿,语气有些低沉地:“合同签完了,我就什么也不用再做了么?那里的动物,都是我亲手照顾过的,难道就这样撂下手不管了。”
这句话,说得周义永立时僵住了,她这么善心,他却要逼着她铁石心肠么,那也太作孽了。
赶忙道:“当然不是这样,我这就给您派车。”
小珠说她熟悉路,不用派车了,她原本也是打算自己去的。周义永就坚决地再不肯答应,很快叫了司机候在楼下,又对小珠道了一次歉,说明自己绝没有别的意思,请她原谅。
小珠含糊地点点头,和他告了别,走进电梯。
电梯门关上,小珠才轻轻闭上眼,捏紧背包提手的手指也松懈下来。
她再多待一会儿就要露馅。
周义永充满歉意的表情实在令她不忍,利用一个老人的愧疚去欺瞒他,更让小珠觉得自己坏得没边。
小珠深吸一口气,面色重新恢复平静,上了停在地下停车场的车。
半个小时后她抵达救助站。
站内果然只有两个助理护士在闲聊,见到她来,都很惊讶。
小珠朝他们笑笑:“卢克医生叫我帮他整理一下药瓶,他估计你们忙着呢,就没叫你们了。”
卢克在站内人缘不佳,果然两个护士听见她这样说,就半推半就道:“是呢,我们正忙着,不然一定帮你一起了。”
小珠仍是笑着,看起来很好脾气的样子,也没说什么,放下包扎起头发往里面走。
“哎,等一下。”护士站起身叫她。
小珠指尖微微蜷缩,神色却未变。
“怎么了呢?”
护士提醒道:“药瓶都收进保险柜里了,卢克医生给你密码没有?”
“给了。”小珠回头朝他们弯着眼睛,“要是我记错了,再来请教你们。”
“没问题。”护士又坐了下来,朝她挥挥手,大约觉得提醒一声已是帮了很大的忙,仁至义尽了。
小珠放缓呼吸,走到保险柜前。
今夜医师们都不在,护士贪懒,如无必要是绝不会进来的,于她而言,是很好的时机。
小珠循着偷看到的密码按开保险柜。
节能灯下,药瓶泛着幽蓝的光,老旧的通风扇在头顶嗡嗡地转动。小珠方才在外面无尽地紧张,真的到了这里,却又变得很平静。
她取出一瓶溶液,滴进离心管,在心里把分子式默背一遍,以求保险,又从包里把厚厚的笔记拿出来确认。
一切都确认无误,小珠从保险柜里取出几种药剂,精准地混合在一起,低头看腕表。
玻璃器皿中药液按照预想的方式相互作用,直至反应平息。
接着又另外配了几支紫色的药剂。
等待一切完成,小珠缓慢地眨眼,戴上手套。
从后门走出去,在角落里的烂墙根边停下。
拂开一堆枯草,露出底下藏着的一个小笼子。
笼中关着一只灰鼠,黑色的豆子一样的眼睛盯着人瞧,很小的爪子立在身前。
救助站附近的猫经常能抓到一些老鼠或昆虫,不饿的时候并不会急着吃。
前两天有猫把这只老鼠按在爪子底下扑玩,被小珠看见了,从猫爪中夺过来了这只战利品,用粮食和水喂了两天,它就好端端地活了下来。
小珠把笼子用毛巾包起来,提到室内桌面上。
老鼠被晃动,挣扎着吱吱叫起来,小珠关紧门窗,拿出自己的手机放在台上,打开音乐软件,放了一个最嘈杂的歌单、盖住室内的声音。
然后精准地捏住老鼠的背部,把刚刚提取出来的□□溶解物注射进去。
接下来就是等待,等待。
中途手机音乐声忽然停了,被打进来的电话干扰中断。
屏幕上显示着霍临的手机号码,小珠看了几秒,伸手挂断。
然后霍临的短信不断跳出来。
小珠呼吸乱了两秒,便又恢复寻常。她伸手把手机按了通知静音,并翻过来向下,把媒体音量开到最大。
笼中的老鼠已至癫狂,在铁笼里疯狂扑腾,发出刺耳的尖叫。
小珠把一支紫色的液体吸入针管,加厚了几层手套,从老鼠的背上按下去,缓缓推入。
两秒后,老鼠已不受控制,力大无穷地挣脱了小珠的掌控,钻出了笼门,掉到了地上。
小珠踩住了它,让它挣扎了几秒,确认它的状态,又推入一支紫色药剂,很快,老鼠眼珠突出,兴奋到痛苦,在地板上到处冲撞,用牙齿啃噬一切能碰到的事物。
小珠放开它,小心地站到了凳子上,看着它在柜子底下四处逃窜,身后拖着一串湿痕,不知道是蹭上的,还是它流的血。
小珠心里跟着腕表数秒数。
五秒之后,那只老鼠死在角落里。
小珠慢慢地走过去,高跟鞋底在地板上滴滴答答。
音乐还在身后响,她蹲下来,看了那只老鼠好一会儿。
许久后,小珠站起身,用防菌袋把老鼠的尸体包起来放回笼中,在断墙边挖了个深深的坑埋下去。
再返回室内,把手机、桌面、地板,全都完成消毒,擦掉了保险柜密码箱上的指纹。
把这些全部做完,小珠在水龙头下把手洗了近十遍。
她抬起眼,看镜中的自己,已经觉得十分陌生。
小珠收回目光,回避地低着头,按亮手机。
霍临的信息占满了屏幕,她用湿
漉漉的食指一条条往下滑。
他说给她带了栗子蛋糕,冰冰的糯糯的,但有点担心回到家里以后蛋糕会化掉。
他说晚上会早点回来,问她现在在干什么,晚上吃了什么,她久久没回,他不甘心地发来一串“小珠”,好像发得够多就会被理睬。
然后短信界面安静了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才有新消息,他说刚开完会,因为没收到她的回复所以脑海里一直在想她,开会发言时差点说错话。
小珠慢慢地站稳站直了,重新挺起了脊背。
她觉得自己现在很需要这些,于是把霍临的文字看了好几遍。
然后发消息过去,告诉他,刚刚忙得接不了电话,问他是不是顺路,现在可不可以来接她回家。
第44章
小珠一句“能来接我吗”把霍临弄得头都有点晕掉了,发来几个感叹号叫她稍等一会儿,他马上就能到。
这段时间小珠简直比他还要忙碌,早出晚归,电话也时常没有办法及时回复,原先早午晚三餐里,每天至少还能一起吃上一顿饭,但现在已经连续好几天只有睡前才能见上一面了。
霍临已经习惯了只要他结束工作小珠就能在眼前的日子,有点接受不了回到公馆看不到小珠。
因此提出过几次要亲自每天接小珠“下班”,可是都被她拒绝,说是不能被妙论看到他们在一起,否则会立刻暴露她的目的,显得太有功利心,无法再实现结识她的目的。
霍临好像被变成了什么偷偷摸摸的人,不是很高兴,但是也没什么办法。
小珠对这种游戏好像很热衷。
霍临接到小珠时,她在路边等了应该有一会儿了,双手在身前提着包,长发垂在胸口,低头盯地上的虫子,像个很乖很乖的女学生。
看到车开过来,小珠挥挥手,被霍临打开车门拉进去。
今天天气很闷热,小珠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已经额头脖子上全是细细的汗了,霍临把她拉进来坐在自己腿上,盯着她汗津津的颈窝瞧。
她皮肤天生很白,原先在外面跑得看不出来,只觉得清秀,现在养了两个月变得白皙鲜嫩,出汗像花瓣沁出露珠,她身上覆着汗水,皮肤就会变得凉凉的,每次霍临压着滑溜溜的她时都会想到,原来这就是冰肌玉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