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好像一点儿也不关心少夫人的事情,莫非少爷真的因为与少夫人吵架的事情,不打算管少夫人了?
就在流风胡思乱想的时候,上首的男人说话了:“去打听出什么事了。”
流风压下嘴角,很快就应声出去。
没过多久就回来复命:“奴才打听过了,具体出了什么事不知道,但是少夫人着急出府去了,房门说好像是去了诏狱。”
诏狱?
谢谌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是想起宋蕴枝那晚说出的那些话,他按下心里的担忧,没有任何的动作。
直到一炷香过去后,他从公文钟抬起头,看见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雪,半晌,他骤然起身拿起一件黑色的披风往外走去。
“少爷,你去哪?!”
“备马。”谢谌留在两个字消失在门边。
流风反应过来后,忙跟了上去。
宋蕴枝来到诏狱门前的时候,天上又下起了雪。
她出来的匆忙,斗篷里穿得单薄,然而眼下的她已经感受不到寒冷,只是焦急地对着守门的守卫说话:“小哥,行行好,能让我进去吗?”
然而守卫像是没有看见她,更没有听见她说话一般,就像是两座没有生气的雕塑,目不斜视。
宋蕴枝一颗心入坠冰窟,她知道以她的身份根本进不去,可她不死心,挂念着外祖父安危,一心只想见他。
明明不久前见到外祖父的时候,他还好好,怎么现在就病了?
她方才已经去找过慕祁,可是慕祁不在,她没办法,只能直接来了诏狱。
她不死心,从手腕上摘了两个金镯子想要塞到守卫的手中,那守卫见她身上狼狈,又生得楚楚可怜,没有接她的东西,但也终于说话了:“这位夫人,诏狱之中闲杂人等不能进,还请回吧。”
见对方总算是说话了,她又继续求对方,可无论她说什么话对方就是不松口。
宋蕴枝便知道求人行不通,咬了咬唇,忍住眼眶中的眼泪不让它们掉出
来,转身准备再去一趟慕祁那边,却没想到看到一道熟悉的颀长身影。
谢谌赶到的时候,正好看见宋蕴枝焦急地与那名守卫说话。
他从未见过这样低声下气的她。
雪沫子落在她的脸上,那张巴掌大的脸被冻得通红,可她仿若不觉,眼中隐隐带了泪。
他静静地看着少女求人,掩在袖中的手却不知不觉握紧了。
直到少女转身与他对上的那一瞬间,他看见她眼中的泪在背对守卫的时候终于掉了出来。
他的手微微抬起,却见她自己抬手径自抹去了脸上的眼泪。
见了他,她的眼中出现明晃晃的惊讶,但是很快又别过脸不看他。
她往马车的方向走去,像是没有看见他一般。
他皱眉,朝着她的方向大步走去。
宋蕴枝见到谢谌跟来心中没有任何的感觉,她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乱得很,伤心和不安占据了整个心头,身上冷得厉害,她忍着发抖的身体,想着等进了马车就会缓和一些。
然而还未马车前,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子晃了晃,这种时候她不想轻易倒下,可眼前阵阵发黑,实在是她控制不住,在晕眩中听见夏竹的惊呼声,身子便软软地往旁边的雪地上倒去。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倒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似乎还听见了男人紧张地唤她小字的声音。
谢谌接住晕倒的宋蕴枝,才发觉她瘦了许多,方才因为被斗篷裹着,所以没看出来。
怀中的少女眉眼间的憔悴轻易就能看出,他呼吸一窒,下意识把人抱紧。
第56章
宋蕴枝陷在一片看不见尽头黑暗之中,只感觉身体轻飘飘的,身上不知何时已经不冷了,像是在一个温暖的地方,残留地一丝理智想要让自己醒来,可无论怎么挣扎,眼皮犹如千斤重,根本睁不开。
耳边是夏竹和一道男声,片刻她才反应过来与夏竹说话的正是谢谌。
是了,她在晕倒前看见了谢谌。
由不得她多想,很快她又陷入了混沌之中,梦中画面一幅接着一幅,全是些记忆中过往的片段,那些涌入的画面让她头痛不已。
谢谌感觉到了宋蕴枝的不安,他抱着她的一只手收紧,另一只手放在她的后背慢慢的轻拍,带着安抚的意味,渐渐的怀中的少女才平静下来。
马车快马加鞭,很快就回到了府上。
谢谌抱着人回了汀兰院,路上吩咐让流风找的大夫已经到了,他眼神示意大夫跟上,自己则抱着人快步进了内室。
面上虽然看不出他的紧张,可他抱着人的手背青筋凸起,便可窥见他内心的不平静。
将人在床上安顿好,拉过被子盖好之后,才让大夫给她诊脉。
那大夫是相熟的人,诊完脉直接对着谢谌道:“大人,夫人这几日可是心情不佳?”
不想这话却把谢谌问住了,他自那晚之后,一直都没有回来汀兰院,所以并不知道她的情况,可从他方才她的重量来看,她大约是心情不怎么好。
一旁的夏竹看出了他的迟疑,连忙道:“大夫所言极是,夫人这几天食不下咽,整个人看着恹恹的,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我们这些做奴婢的看着也心疼,只是再如何劝夫人,也是不怎么开心,几天下来人便瘦了不少。”
大夫闻言,点头道:“果真如此,夫人之所以会晕倒,正是因为这些天吃得少的缘故,又加上忧思过多,听说今天还在外面受了冻,所以这身体便垮了,待老夫开几幅药给夫人调养几天,也就好了。”
夏竹听了大夫的话,知道夫人没什么大碍,心里慢慢松了口气,忙请大夫出去开方子。
而谢谌仍旧坐在床沿,刚才大夫和夏竹的对话他都听了进去。
他还以为宋蕴枝真的如那晚一般,一点也不在乎,可她这几天茶饭不思,是不是意味着,她对他并不是只有算计?
早在那晚,他已经彻底知道了她的一切,不仅知道她的外祖父正是兄长的老师,还知道她那位姨娘从前是正室,却在傅家被抄家没多久,就被宋彦贬妻为妾,而她从嫡女成了庶女。
从前不在意的时候,他只以为她和寻常人家的庶女一样,却从未想过她的过往竟是这样可怜。
正垂眸想着,突然听见昏迷中的人说话了。
床上的少女秀眉紧紧皱在一起,鼻尖通红,很快眼泪就出来了。
“阿娘,般般知道错了......”
她轻声呓语,声音不大,谢谌一时没有听清楚,直到他俯身靠近,她又重复了方才的话。
“般般错了,般般真的错了。”
语气中带着难过,谢谌呼吸一顿,听着她在梦中呢喃,心脏处传来一阵钝痛的感觉。
他抬手覆在她的脸庞,低头对上她,小声道:“我不怪你,般般。”
早在得知她外祖父是谁之后,他就猜到了她接近他,算计他的目的是什么。
最开始他得知她算计他的时候,只觉得她是贪图他的身份和背后的谢家,想要靠着他摆脱从前的身份,认为她是一个贪慕虚荣的女子。
可如今,他或许也错了。
傅安的事情一直萦绕在宋蕴枝的心头,即便是因为身子虚弱晕倒,她很快也因为心中装着这件事,最后还是挣扎着醒来了。
她没想到的是,入眼的是一张放大的俊颜。
眼前的谢谌看向她的时候神色温柔,眼中早已没了那晚的冰冷,她眨了眨眼睛,一时不知道是在做梦还是真的。
直到清润的嗓音传来,她才清醒了一些。
“可还有哪里不适的?”
这样带着关怀的声音,就好像那晚的事情不过是她的幻觉,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记忆慢慢回笼,想起自己晕倒前见到他了,所以眼下不是在做梦。
他眼中的关心也是真的。
谢谌见她神色呆愣,以为她身上还不舒服,便准备开口唤人进来。
哪知道话还没说出口,手臂就被少女抓住了,他神色微微一怔,垂眸看去,只见她仰起一张脸,清澈的眸子中带着急切,声音微哑:“郎君,之前我算计你的事是我不对,可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你可不可以救救我的外祖父,日后不管你如何处置我都没有怨言!”
说着她的眼圈已经泛红,眸上覆了一层水雾,抓着他的力度也跟着大了许多。
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祁哥哥不在,如今能帮她的只有谢谌,就算是要她跪下来求他,她也会照做。
谢谌感受着抓着自己手臂的手微微颤抖,他对上那双因为含了泪而不再清澈的眸子,心里突然一紧,喉头上下滚了滚,最后只低声说了个好字。
这些年他刻意不去和与太子有关的人接触,为的就是想要打消皇帝和端王的疑虑,可面对眼前双眸含泪的少女,即便知道这样做冒险,可还是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得到了他的回答,宋蕴枝只觉得鼻尖酸得厉害,她眼泪到底是没有控制住从眼眶中涌了出来,她脸上带着泪,慢慢的松开了手,哑着声音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