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此,他心里突然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可见她是真的很喜欢洛安居士,不然不会连他的画都学得这么像,就连他都以为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宋蕴枝听了他的话,并未多想,笑得更开心了:“郎君真是好眼光。”
少女脸上绽放的笑容,刺得他移开了目光。
能和自己喜欢的人有相似的地方,她大约是很开心的,他想。
宋蕴枝一心沉迷与自己的画技上,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去察觉身边男人的心情,她得到了谢谌的夸赞,提笔又要继续画。
而谢谌因为心里的那点不适,便选择转身离开。
只是才走出一步,手臂就被宋蕴枝给抓住了,他侧身,正好看见宋蕴枝弯着一双眼睛道:“你可以替我磨墨吗,就一会儿。”
她与他说话不再带着从前的小心翼翼,语气自然,就像是寻常的夫妻。
谢谌本想拒绝,可看见她眼中的期待,到底是没有忍心离开,而是走到另一边,挽起袖子替她默默磨墨。
“谢谢夫君!”
谢谌听见夫君二字再次从她的口中说出来,心里的那点不适很快又没了。
就算她真的喜欢洛安居士又如何,她现在是他的妻子,只要他们不和离,他不休她,她就是他的。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似乎有些意外自己会生出这样的想法,他不动声色继续手上的动作,垂眸看向正画得认真的宋蕴枝,眼中的占有欲乍现。
等她拿笔起去沾墨汁的时候,他眼中的情绪早已不见。
快画完的时候,她悄悄瞄了一眼安静地立在一旁替自己磨墨的男人,烛火落在他那张俊美非凡的脸上,衬得像是一块上好的暖玉。
美色在前,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怪不得那些男的喜欢红袖添香,换她也一样喜欢。
正在磨墨的男人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与她对上,一双墨色的瞳仁泛着冷光,可在看见她琉璃般清澈的眸子之后,又柔和了下来。
“为何要画这些?”他开口,嗓音低沉。
宋蕴枝歪头欣赏着身边的男色,而后才撇了撇嘴,不满道:“大嫂说除夕将近,过几日就要给府上各处的院子挂上灯笼,今天下午刘管事给我看了灯笼的花样,我看着太素了,所以想自己画几个花样,让她送去那灯笼铺子上给老板照着做。”
怪不得她这么晚了还在画。
这时候他才发现她的脸上有些疲惫,想起前几日大嫂与他说要借她几天,让她帮着料理这段时间的家务,他让大嫂直接去找她,她若是同意了,就随她去。
本以为只是打打下手,可眼下看她的样子,多半是累着了。
他道:“时间不早了,休息吧,日后大嫂让你做的事情,太多的话可以拒绝她,毕竟是她在管家,不是你。”
虽是有些疲惫,不过宋蕴枝喜欢画画,所以画着的时候倒没有觉得,不过听见他这般体贴的话,她眼睛亮了亮:“郎君不知道,那些事情对我来说倒也不难,就是繁琐了些,大嫂还夸我上手快,说我聪明呢!”
说完她的脸上露出骄傲的神情。
谢谌见此失笑,他的看了看她的画,又想起她写得出一手漂亮的字,温声赞同道:“般般确实聪明。”
得了他的话,宋蕴枝微微抬起下巴:“外祖父早就在我六岁的时候夸过我,他说我学东西快,六岁就已经胜过了府上的几个表兄弟,只可惜我是女儿身。”
看似得意的话,可谢谌还是从她最后一句的语气中,听到了些许的失落,其实她不喜欢别人可惜她不是男子。
他心中一紧,抬起手放在她柔软的发顶上,轻轻摸了摸,安慰她:“般般能写得一手好字,画技又这般了得,不必因为自己不是男子而气馁,你已经胜过了很多男子。”
宋蕴枝猛地抬头,正要说他说这个是哄她的话,却对上他认真的眼眸。
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接着像是被什么东西慢慢地填满,她亮着一双眼睛,下意识抱住男人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身前:“我的字是跟外祖父学的,只是不及他的十分之一,不过画技确实超越了外祖父,毕竟洛安居士这个名头也不是白叫的。”
谢谌目露惊讶,她竟是洛安居士,所以方才他不过是在吃她的醋么?
半晌,他无奈地笑了笑,双手将人搂紧,低声道:“般般自然是最好的。”
第60章
端王将宋媛安抬进王府的这一天,宋蕴枝被皇后召请入了宫。
殿中炭火烧得很旺,她进去后才坐了一会儿,身上便觉得有些热,皇后的女官见此让人把炭火挪远了些,而后和善地笑道:“夫人身子倒是比寻常的姑娘不怕冷,前儿永宁公主来给娘娘请安,就差抱着炭盆了。”
宋蕴枝看了一眼被挪走的炭盆,知道她的话是夸大的,便抿唇浅笑:“姑姑说笑了。”
这时候皇后被宫女簇拥着从内室走了出来,见了端坐着正和女官说话的外甥媳妇,她的视线落在宋蕴枝那张脸上,慢慢的,才感觉到了熟悉。
宋蕴枝察觉到了有人在打量自己,一转身,便看见站在屏风旁的皇后,此时正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瞧,她立刻站起身,忙对着皇后行礼:“臣妇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皇后心中隐隐已经有了答案,她走过去,微微抬手,让女官把人给扶了起来:“谌儿私下里唤本宫一声姨母,你是他媳妇,也跟着叫本宫姨母吧。”
虽是这样说,可宋蕴枝却不敢真的这样唤她,只面上乖巧地点头。
重新落座之后,宋蕴枝反而有些不自在,她总觉得皇后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可她不敢与之对视,只得更加地端坐好。
“这些都是御膳房新制的糕点,都尝尝看看喜不喜欢,你早早地就进宫,想来早膳是随便对付的。”
皇后说话和她那婆母一样,让人如沐
春风,要不是对方是皇后,她都想要亲近。
今日天还未亮,她就和要上朝的谢谌一起起床了,谢谌把她送到宫门口的时候,天还没亮。
所以她并未用早膳,这时候肚子倒是真的有些饿了,听了皇后的话,她也不扭捏,直接拿起一块糕点就往嘴里送,吃了一块后她也不好意思再动,喝了口茶漱口,发现皇后正一只手撑着下巴,用慈爱的目光看着她。
她的心里咯噔一下,回想自己方才进食的动作有没有什么不妥,发现没有之后,对着皇后甜甜一笑:“娘娘宫里的点心很好吃。”
皇后听后莞尔,对着女官吩咐:“去包一些点心直接送去府上。”
宋蕴枝没想过自己要连吃带拿,想说不必,但是一想到不过是几块糕点,她要是推诿了,会显得小家子气,反正这宫里的糕点这样好吃,皇后也不缺这一点。
于是对着皇后弯了弯眼睛:“谢谢娘娘!”
皇后佯装生气:“还叫娘娘?”
宋蕴枝瞬间害羞地唤了声姨母,后者听了眉眼见逐渐染上笑意。
“那日寿宴本宫没有时间单独召你见一见,昨日心血来潮,便想着今日召你来我宫里坐坐,希望你不要嫌弃我啰嗦。”
这一声姨母像是拉进了两人的距离,宋蕴枝认真地轻轻摇了摇头:“姨母的话便是折煞我了,能进宫陪姨母说说话,般般求之不得呢。”
这样的场面话皇后经常听见,可从这样一个看着乖巧天真的少女口中说出,却不会让她觉得敷衍,只是在听见她说自己名字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宋蕴枝的脸上,问:“般般,是你的小名?谌儿从来没和我提起过。”
宋蕴枝对上那双温柔的眼睛,心跳莫名有些加快,她试探着说道:“般般是我娘给我取的小字,取自般般入画。”
“般般入画......”皇后喃喃重复了这四个字,脑海中慢慢浮现出一幅画。
傅老夫人坐在她的殿中,怀中抱着一位四五岁大,生得粉妆玉琢的小姑娘,她问起便和蔼地说小姑娘的小名叫般般,是她娘给取的。
她当时夸了小姑娘的小名好听,又因为小姑娘生得水灵灵的,还拿东西逗她玩了好一会儿。
即便是时间久远,就仍旧有些印象,那时候太后还在,傅老夫人也还在,太子在朝中的威望也才积累起来。
她觉得喉间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半晌,才问道:“你外祖父叫什么?”
宋蕴枝便知道皇后大约是记起了一些事情,她垂眸道:“傅安,从前的太子太傅,姨母大约也是知道他的。”
“竟真的是他......”
皇后得到了心中的答案,身子往后靠在椅子上,看向宋蕴枝的眼神除了怜爱之外,还有一丝的愧疚:“自你外祖父入了狱,你们母女的日子大约不好过,都怪本宫没本事,不能将傅大人救出来,也怪我儿连累了傅大人。”
有了她的话,宋蕴枝心里的那点怨倒也没有那么强烈了,她知道这些不能怪皇后,也不能全怪太子,她忍着眼睛的酸涩,抬头对上皇后,脸上带着笑意:“姨母不必责怪自己,害得外祖父入狱的不是皇后,更不是太子殿下,我就算是要怨,也该是怨幕后的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