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柔声安慰:“若是真的不舒服,尽管吐出来。”
不是宋蕴枝不想吐出来,实在是她今天就没怎么吃东西,所以就算是想吐也吐不出来什么,只能干呕。
这种胃里带来的不适不是她可以控制,她就这样干呕好几下,只感觉身上的力气都要没了,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素日里的她闻到血腥味从来没有过这样强烈的反应,她明白这都是因为怀有身孕的缘故,所以在这一刻,她的心里突然很后悔怀上这个孩子。
要是没有孩子的话,今天也不至于被折腾成这样。
听大舅母说,等三个月显怀之后,才是女子开始辛苦的时候。
一想到日后自己的身体会被肚子里的孩子折腾得不成人样,她于喘息的途中仰头看向给自己擦汗的男人,不满地瞪了一眼对方。
在谢谌有些莫名的眼神中,虚弱地说道:“生了这个,不管是男是女,我都不要再生第二个,就算是皇帝让我生我也不,谁爱生谁生!”
本就因为她孕吐厉害而心疼她的男人听了她这句恶狠狠的话,没有多想,温柔地嗯了一声:“般般说不生,那便不生。”
宋蕴枝忍不住又干呕了一声,到了最后,她再也没有力气干呕,整个人瘫软在谢谌的怀中,软软道:“你若是想要光耀你们谢家的门楣,想要多生些子嗣,那就纳妾去吧,我不拦着。”
这话倒也不像是气话,更像是因为不够在意。
谢谌闻言,替她拭去眼角泪珠的手一顿,接着低声道:“我不纳妾,谢家的门楣多的是人光耀,不差我一个,我只要你一个就够了。”
宋蕴枝累得再没力气开口与他辩驳,她闭上眼睛,由着他替她整理身上的狼狈。
与此同时,外面的争斗也到了结尾的时候。
谢谌一手抱着人,一手微微推开一点窗户,冲着外面吩咐:“留个活口看好,别让他死了。”
再没多久,外面彻底安静了下来,从始至终,那些刺客都没摸到一点儿马车的边边。
这时候谢谌便把窗户全部推开通风,调整了下位置,让自己挡住风,不让风直接吹到宋蕴枝的身上。
宋蕴枝知道事情已经解决,索性没有睁开眼睛,她轻声道:“郎君有先见之明,让凌叔叔在我们之后,不然咱们的人怕是不好保护这么多人。”
*
等他们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这一回马车没有回朱氏的院子,而是直接回了谢府。
而凌姜则被人秘密地送去了刑部,见了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
很多人都不知道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多少和先太子沾点关系,十年前的他们还没有坐到这个位置,只是暗中追随先太子的脚步。
两位大人为官数十载,自然深谙为官之道,即便是欣赏和佩服先太子的能力和手段,也不敢明目张胆与之走得太近,也更因为知道太子的品性,知道他不喜欢拉拢朝臣。
徇私舞弊一案之后,他们二人更是选择韬光养晦,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给先太子和自己曾经赏识的傅安等人翻案,这十年来,朝中局势一直被右相一党把持,他们也无可奈何,如今有了能给他们翻案的机会,自然是不能放过。
这十年来,右相明面上与端王没有走得太近,可只要细心一点,就能知道这些年右相所做的事情,最后兜兜转转的好处多少都能落在端王的头上。
而皇帝许是老了,又或者他膝下的几位皇子当中就端王最为出色,算是矮子里面拔高个,对比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最近他们的皇帝陛下似乎又想起了太子殿下还留下了血脉,那位不仅外貌与殿下生得极为相似的儿子,甚至也同样聪慧的皇孙。
怪不得陛下如今每日下朝之后,都要在含元殿见小皇孙。
果然人的年纪上来之后,就是容易念旧,不过这对他们来说是好事。
*
宋蕴枝在睡梦中被谢谌抱着回了汀兰院,等她被放在床上的时候慢慢地醒了过来,她一睁眼就看见了熟悉的帐子,很快反应过来自己不在大舅母的院子,
而是回了谢府。
她坐起身子,看着背对着自己正在同盆里洗帕子的男人,不满道:“我不是说要回大舅母那里吗,你怎么把我带回这里来了?”
谢谌手上的动作没停,等他拧干帕子转身走到床边坐在的时候,才道:“一直叨扰大舅母不好,而且在那边住着不方便,只有施嬷嬷一个人照顾我也不放心。”
“可是!”宋蕴枝还想说话,脸上却覆上了一条手帕。
她已经答应了大舅母,要在她那里住上半个一个月,大舅母还说了这次等她回来,要给她做好吃的,谁知道谢谌趁着她睡着了直接把她给带回谢家了。
男人耐心地替她擦脸,温声道:“大舅母那边我已经让人去说了,你要是真的舍不得她,等你的身子好些了,我陪你再去,好么?”
她想说不好,可眼下她已经回了这里,再闹也无济于事,只得用沉默对待他,表示她生气了。
谢谌知道她的性子,又耐心地哄了她好些时间,她才肯乖乖躺下睡觉。
只是这一晚又故意时不时把他叫醒,纯折腾了他好几次。
宋蕴枝这一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大半夜折腾了对方,也是在折腾自己,所以隔日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谢谌早已不在。
伺候她的夏竹把谢谌临走前交代的事情告诉她,宋蕴枝才知道今天是重审十年前那桩案子的日子。
第73章
宋蕴枝没想到就这么快,她扶住夏竹想要给她戴珠花的手,问道:“果真,郎君真的是这样与你说的?”
夏竹点头,正经着一张脸回答:“正是呢,姑爷今早出门的时候还特意吩咐了,让奴婢要好生伺候夫人,不能出一点儿岔子,夫人如今怀了身孕,就算是姑爷不说,奴婢们也会尽心伺候的。”
早在昨晚的时候,她和冬青就从施嬷嬷的口中得知了夫人怀有身孕的事情,施嬷嬷昨晚就敲打了院中的人,让她们这些跟在夫人身边伺候的人都要注意着。
若是夫人因为他们的差错出了什么问题,汀兰院自然是留不住了。
宋蕴枝只觉得施嬷嬷和谢谌小题大做,她又不是和宫里的娘娘一样怀的龙种,这话说得就差要把她供起来了。
她倒还没有金贵到那种地步。
于是不满道:“行了,素日里你们如何伺候我的,现在便也如何伺候。”
夏竹嘴上称是,可是也知道夫人如今怀孕,早就今非昔比,自然是不能和从前一般伺候,且她知道怀孕的女子要更加仔细的对待,身子自然是比普通人娇弱一些的。
反正只要伺候好了夫人,主子们开心的话,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也能少受一点罪。
用完早膳,宋蕴枝早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她虽然是没有在现场,但是一颗心也跟着紧张了起来,这一天关乎着外祖父他们能不能洗脱冤屈。
不行,她不能继续坐在屋子里等,她要出去一趟!
“冬青,你去让人备马车,我要出去。”
正在给她沏花茶的冬青手上的动作没停,她抬头往宋蕴枝的方向看去,接着为难道:“姑爷吩咐了奴婢,说是今天一整天都不能让夫人出门,且外面正下着雨,地面湿滑,夫人还是别出去了吧。”
宋蕴枝听了她的话,果真转头去看窗外,却见春雨不知道何时已经下了起来,院中那棵光溜溜的梧桐树上挂满了水珠,一颗接着一颗地往下掉,啪嗒的声音持续地进行着。
春寒料峭,她身上如今还穿着厚厚的衣裳,屋内也还燃着炭火,这样的日子出门确实不合适,只是她的一颗心都放在这一桩案子上,如何也冷静不下来。
夏竹自然是看出了她的焦急,只好安慰她道:“夫人耐心等待,姑爷说了,今天这案子一定能了结,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等晚上姑爷回来,夫人就可以亲自问他,届时也能知道结果。”
不能出门,宋蕴枝也只好勉强坐在屋中等待。
她听着外面的雨声,人也慢慢冷静了下来。
只是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这一天就好像是过了一年那样就,好不容易等到了天黑,可仍旧不见谢谌回来的身影。
掌灯之后,宋蕴枝坐在摆满了菜的桌子前,她双手撑着侧脸,静静地望着门外,看向不远处紧闭的院门,在心里无聊地数着数,期待着谢谌的归来。
施嬷嬷和夏竹冬青安静地站在一旁,施嬷嬷心里同样焦急,她身为傅婉的陪嫁,自然是真心希望傅家人能够洗脱冤屈,让自家姑娘摆脱着十年来的屈辱。
“夫人,饭菜都快凉了,要不您先吃吧?”一旁的冬青突然出声,她看着一动一动的夫人,觉得不能继续等下去,而且她谨记姑爷的吩咐,就算是饿着谁也不能饿着夫人。
这时候宋蕴枝才动了动,她放在撑着脸颊的双手,似乎叹了口气,经过冬青的提醒,这时候她才觉得自己的肚子有些饿了,只好道:“就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