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姗走过去扶她,“先起来吧……”
冯西扬抹掉脸上的泪水,眼里有一股倔强,“你让她打死我吧,不打死我我还跑!”
从姗赶紧捂住她嘴,没好气说,“姐姐,你再大声一点儿好了,还嫌没挨够毒打呢?!”
“权宜之计懂不懂?”从姗说,“就算你要走,留得青山在啊……”
两人坐下,各自都平复了下情绪。
从姗问,“你昨天买那么多衣服,是早就计划好了昨晚走?”
冯西扬点了点头。
从姗眼神顿了下,试探性问:“...那你一心想走,是因为新闻上那姓赵的?”
冯西扬看了从姗两秒,摇了摇头,“你都说他已婚了,我对他死心了,我跑出去,是因为我自己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冯西扬眼珠子扫视了下卧室门,噘嘴说,“谁想和她一样,一辈子窝在这么个小县城里,她就是自己当年在外面没混好,觉得别人也不行!”
“其实…有没有可能,你妈说得没错...?”从姗说看着冯西扬,“京城确实不是想象中那么美好……”
“你去过吗?”
“我……”从姗眸光忽闪,到唇边的话忽然卡了下壳,“没——”
“——你都没去过,你怎么知道好不好?”
“——你都不知道好不好,怎么知道我混得好不好?”
“……”从姗哑口无言,这姑娘到底被多少大都市里光鲜亮丽的视频荼毒过?
从姗瞧她一副不去京城终不还的气势,知道劝不住她。
于是换了一个角度,“西扬,你还不知道你妈什么脾气吗?你现在和她硬碰硬,能讨到什么好处?不如认清形势,先和你妈服个软,再慢慢从长计议……如何?”
冯西扬估计目前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心里做了一番思想斗争,思来想去,觉得从姗讲得也不无道理。
很快认同了从姗的提议。
第9章 骗子
周六这天早晨。
从姗出门上班时,刚走到六楼楼梯口,一个圆滚滚的小皮球从603滚出来,笨拙地跑上去抱住从姗大腿。
甜甜地张嘴喊了一声,“从珊姐姐...”
从姗原本就瘦,忽然被冲上来的小胖墩子抱住,猝不及防,身体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这孩子讨人喜欢。
从姗弯腰摸了摸小孩脑袋,“皮皮来看奶奶呀?”
“更想看从姗姐姐...从姗姐姐,你上次教我的乐谱和奏乐技巧,我们班的黄老师昨天当着全班同学夸我了呢......”
小嘴儿抹蜜了。
把从姗哄得满嘴都是笑。
“真的吗?皮皮可真棒呀!”从姗捏了捏小孩子胖脸蛋,软软的,手感很好。
“皮皮,从姗姐姐要上班,可别捣乱耽搁人家了...”
从姗听见声音抬起头来时,看见张奶奶的儿子,正从楼下气喘吁吁地扶着墙上来。
中年男人老来得子,身体已经有些发福,上楼自然费劲些。
他见到从姗,又加快了步伐往这边走,“这孩子...跑...太快了...我...…”
从姗见他喘得这么厉害,笑眯眯看着他,“王叔,您慢点儿说...”
王文喜站在原地,平复了下气息,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从姗,“我都追不上他了…...”
“爸爸,不是我太快,是你太慢了...”
小孩儿回嘴快,王文喜脸上有些挂不住。
从姗笑了下,适时开口,“王叔,外面冷,快带皮皮进屋吧,张奶奶肯定早早就起来给你们准备早饭了。”
“哎,行,那个...从姗啊,平时多亏你帮我看着我妈,老太太都跟我说了,你看我这隔得远,孩子她妈又在外地,我平时要上班,接送孩子,也没时间过来,只有周末有时间带着孩子过来看看,你指导皮皮学大提琴,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王文喜是个老实人,絮絮叨叨说半天。
从姗其实有些着急出门了,她也并没把这些放在心上。
对张奶奶的照顾,不过是搭把手的事儿,不值一提。
其实从姗是喜欢和年长的老人待一块儿的。
晒太阳,聊家常,做点心,一起吃些粗茶淡饭。
她喜欢烟火气,凡人心。
这些都在一蔬一饭间温柔地流淌,给她一种心安的感觉。
她总觉得老人身上,那股慈悲心,令人动容——一如她的奶奶。
从姗看了看时间,“王叔,别客气,顺手的事儿,我时间来不及,得先走了。”
说着又拍了拍小胖墩子的脑袋,“皮皮,再见!”
话音刚落,603的门就开了。
张奶奶蹒跚追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些吃食,塞进从姗手里,“这是我自己蒸的酱肉包,还有新鲜打的豆浆,你带着吃,小姑娘家家,可别老不吃早餐,要爱惜自己身体,对了,晚上下班你上我这一趟,我做红烧肉,给你留锅里。”
“好咧,奶奶,你可真好。”从姗说完美滋滋的下楼,往店里跑去。
今天周末难得客人少,从姗在店里蹲了一上午,也没什么人。
中午饭点儿时,从姗肚子饿的咕咕响,马路对面那家烤鸭的味道太重了,十里飘香,飘到从姗鼻子里,馋得她不行……
她摸了摸口袋里,又看了看微信余额,还剩两块八毛二……
已经穷得叮当响。
每月进入月末,从姗穷得老鼠都不光顾。
她于是忍了又忍,最后苦哈哈望着对面烤鸭流口水,“好想吃好想吃...啊啊啊馋死我了…...”
念着念着,左边的茶楼就传来一声“碰”!
从姗灵光一炸,眼珠子都亮了。
立马起身出门,把门口的营业牌翻过面来挂上,上面写着“老板有事暂时离开,急事请拨打电话”,然后头也不回,咚咚咚往隔壁茶楼跑。
一上楼,果然,一群老头老太太麻将打得热火朝天,茶楼抽成,供伙食。
从姗进去时,刘爷爷眼尖,第一个看见她。
看见她就跟看见财神爷似的,连忙朝她招手,“从姗,过来这边,你帮我打几把,今天手气太背了。”
“哎,好嘞!”从姗端了个凳子,抱着颠颠儿跑过去。
可是其他人开始不乐意了。
方圆十里的人都知道,从姗牌技好。
短短几个月,就有淮县小赌王之称,平时谁也不敢和她玩儿麻将。
刘爷爷对家周奶奶说,“老刘啊,可不兴你这样的,从姗要帮你打,我们得输得裤衩子都不剩!”
“是啊是啊,从姗,我们这几个老太太,退休工资没几个钢镚儿,你可饶了我们吧!”
从姗大手一挥,“哎呀,各位奶奶们,你们放一百二十心,今天我一定手下留情!”
为了烤鸭,她豁出去了。
——四十分钟后。
从姗笑眯眯接过刘爷爷手里,抽出来的一百元红色大钞,拿在手里弹了弹,眼睛都笑弯了。
“各位奶奶,不好意思啦,今天一时没掌握好分寸……”说完,她看着对面的烤鸭店,舔了舔唇,激动地朝马路对面奔跑:“烤鸭,我来了——”
为了她的烤鸭,偶尔撒个谎,应该也无伤大雅的吧?
从姗倒是觉得无伤大雅了。
剩下身后一群老太太,人间小苦瓜似的,呆若木鸡站在那,望着从姗一路举着钞票奔向对面的烤鸭店……
反应过来后,面面相觑……
她不是让我们放心吗?
她不是说今天手下留情吗?
我们为什么要相信她的话?
啊?!!
大骗子!
连续几天都是好天气。
从姗早上步行上班,和冯西扬在路口遇见。
瞧着她神清气爽活蹦乱跳的样子,从姗打趣她,“哟,在逃公主终于被放出来了?”
从姗教她的三件套,认错,服软,装乖。
冯西扬用得游刃有余。
一个星期,她就恢复了自由。
冯西扬不和她计较,反而很大方地招呼她,“中午过来吃面,给你加双份肥肠,报答你及时解救之恩。”
从姗俏皮地眨眨眼,摆手说道:“好说好说.…..”
两人有说有笑往店里走去。
大约距离店门十米远时,冯西扬望着远处一个街口边上,忽然“卧槽”了一声——
“怎么...?”从姗下意识抬头跟着看过去。
只看见远处,齐齐停了一长排锃亮的黑色轿车,那气势恢宏得很。
从姗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那一排车,牌照全是清一色的“京”字开头。
可惜她有散光,此刻眯死了眼睛,也只能看出那是一排豪车...…
而已。
“这一片什么时候多了那么多豪车?”冯西扬顺势把手肘搁在从姗肩头,偏头打量,“难道是上面有人下来视察工作?”
说完她好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啧啧两声,“不过我之前是听过我妈说,有投资商要开发这片地,唉,你说当初我妈怎么不把房子买这儿?又一批拆二代要诞生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