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姗扫了一眼进来的两位客人。
男的挺着啤酒肚，矮矮胖胖的，没有头发光溜溜的一颗卤蛋脑袋。
脖子上挂了根小拇指粗的金链子，瞧着财大气粗。
偏偏鼻梁上又架了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进来短短一分钟，男的已经抬手扶了四次镜框了。
见到客人第一眼，从姗脑海里就冒出俩字儿：装逼。
身上的元素和风格，乱七八糟，什么都有点儿，总之不伦不类。
不是抠搜男，就是暴发户。
果不其然，男的进店之后，先是站在店门口，用嫌弃的目光左右扫描。
扫描到从姗身上时，他嫌弃又挑剔地跟身边的女孩说，“亲爱的，要不咱们换一家吧？”
30平米的小店面，店内就支了一张桌子接待客人。
墙上挂了一些婚纱照的样片，里面还有一层隔间，客人稍微多两位，就略显局促。
男的大约感受到了，指着店内的陈设，继续对身旁女孩说，“你瞧这店面，装修拉垮……”又扫了眼从姗，“店员更拉垮，长成这样也不怕把客人吓走……看着就不靠谱，能拍出什么好看的照片？”
从姗也扶了下鼻梁上的黑色超大镜框，抿了抿唇，目光扫视了他一眼，心里默默把他骂了一遍：闭嘴吧，站起来没打火机高的死秃驴！
但嘴角始终保持着微笑。
“可是我觉得挺好的啊。”女孩撞了下男人胳膊，“先了解一下嘛。”
从姗给客人倒了两杯水，坐下给他们介绍了一下，婚纱照风格以及套餐内容。
大约十分钟后，从姗喝了一口水，声音都甜美极了，“……大致就是这些了，二位看看，喜欢什么样风格的呢？”
从姗配合着一些样片，一套流程介绍下来，女孩眼睛早已放光，指着册子上的图片说，“我觉得这个韩式风格不错……还有你身后那组海景的，我也挺喜欢......我可以拍个照给我朋友看看吗？”
从姗点头笑，“当然可以。”
然后做了个请的姿势，稍微偏了偏身子和头，方便女孩拍照。
女孩举着手机，将从姗身后那扇墙上的照片框进摄像头里，也不知按了多少次，反正咔嚓咔嚓拍了好多张。
拍着拍着......手机镜头有些偏离，竟然不小心将从姗框了进去。
从姗眯了眯眼。
等女孩拍完，收起手机。
从姗继续说着，“如果您喜欢这种，建议您这边可以选旅拍哦……现在订单，还可以赠送一套当地韩式内景拍摄。”
“这个一般价位在多少？”男人这时接过了话。
“这个的话，要看二位的预算了，从5888到一万多的都有，套餐内容不一样，价格不一样。”
“5……”男人目光略过从姗，咳了两声，隐晦问了句，“含往返机票吗？”
从姗笑了笑，“不含的哦。”
“不……含。”男人瞪了瞪眼。
女孩手肘撞了下男人胸口。
男的改了口，“我的意思是，还有没有更便宜点儿的套餐？”
从姗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不好意思，这已经是最便宜的套餐了呢……”
“那本地拍摄的话，你们是在哪儿拍？还有，你们店里有几位摄影师啊，怎么都没有看见人？”男人眼珠子在店内，四处打量。
“我们店内有摄影棚，当然，天气好的话，本地我们也是可以出外景拍摄的，只是拍摄的风景相对于旅拍来说，背景效果肯定没有那么好。”从姗解释着，“店里目前是一位资深摄影师，他今天有事请假了没在。”
这单子聊来聊去，四十分那种过去，那下头男也没掏钱订单。
女孩最后心情很不爽，狠狠撞了一下男人，破门而出。
从姗在这儿上班儿有小半年了，手头的事情做得倒也还算得心应手。
主要是自由，另一个是不用买保险，只要身份证不联网，没有行动轨迹，她身份就不容易被察觉。
因为老板开这小店只是副业，常年不在店里，当初从姗身无分文来到这儿，还是隔壁冯西扬介绍她到这里混口饭吃。
或许因为老板是冯西扬家的亲戚，有冯西扬和她妈在中间作保，从姗只上了半个月，对方就放心地把店交给从姗走了。
平时店里有客人她就接待，讲讲单子，也不过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对她来说小菜一碟。
每月初和老板线上对接下订单明细和盈余状态就行了。
主要小县城也没啥竞争压力，婚纱摄影店统共也就他们这一家，没客人时，从姗就溜去店门口大树下，瞧一群老头子下象棋，有时还能参与其中切磋一把。
至于吃饭问题，基本也是在隔壁就解决了。
从姗对生活没什么要求，饿不死就成，这日子她过得也有滋有味。
送走客人，她溜到隔壁小餐馆。
老板今天没在，两位小老板倒是在。
冯西扬穿着一身靓色大衣，踩着羊皮小高跟，婀娜多姿在里面忙活，光鲜亮丽和油腻厨房，格格不入。
但从姗习惯了，这姑娘臭美得很，跟她有鲜明的对比，
里头的人大约瞧见了从姗，从厨房那边探出头来问，“今儿想吃点儿什么？”
“肥肠面加一颗卤蛋。”除了最后那位客人扫兴，今天店里生意还行，从姗心情不错。
“好嘞！等着。”
从姗瞥见最里头那张桌子上，趴着一颗虎头虎脑的蘑菇头，左右晃动。
桌子上还摆着试卷。
她走过去，坐了下来，从桌子上的竹筒里，抽出一双筷子在手上转着玩儿。
“从姗姐姐……”冯西延收起游戏机，咧开嘴，嘿嘿一笑。
小屁孩还没有作为准高中生，千军万马独木桥即将奔赴战场的觉悟，还有心思玩儿游戏。
从姗拍了下他圆圆的脑瓜，“不好好做作业，小心你妈和你姐给你做笋子炒肉！”
冯西延缩了缩脖子，神情十分紧张，做了个“嘘”的姿势。
从姗随便扫了眼他面前的英语试卷，挑了一处，用筷子指过去，“这人称怎么都能用错？”
“还有这语法，现在进行和将来进行也能混了？”
冯西延挠了挠头发，乌溜溜的眼珠盯着她，“从姗姐姐，你是英语老师吗？”
“不是哦。”
“那你以前学习成绩一定很好吧？”
“还行吧。”
冯西延有模有样叹了口气，托着下巴，“那你怎么不继续念书呢？你比我聪明多了，我妈炒股，你能帮忙看，麻将十打九赢，大提琴乐器好多都会，连下棋也会......”
小屁孩说着，像是替她操心似的，一言难尽的样子望着从姗仔细端详。
“就是这模样长得不尽人意了点儿，要是当时你高中不辍学，继续念书，说不定能改变命运呢，这样的话，你老公也不会因为你长得太丑，喜欢男人，和人私奔落水死了，你也就也不用当寡妇了......”
“嘿，小破孩怎么说话呢？”从姗一个爆栗弹过去，这小嘴忒刻薄了。
冯西扬端着一碗面正从厨房出来，从姗余光瞥见，收回筷子准备吃面。
正巧遇见旁边卖二手房的王晓冬进来。
“从姗，正想找你呢！”那人说着便走到从姗旁边坐了下来。
从姗眉一挑，撇撇嘴，“我不买房，没钱。”
“害，今天不给你推销房子。”他看了眼从厨房那边走过来的人，又凑近从姗，提溜着一对眼珠子，认真问了句，“预算三百去喜欢的女孩家买什么有面子？”
从姗忽然想起来方才抠里抠搜的男人。
她皱了皱眉，然后手支着脑袋想了半天，最后和他说了句，“买点儿自己喜欢的吧...”
“哈...什么意思？”王晓冬一头雾水。
从姗表情皮笑肉不笑，转过头看着他：“让你滚的时候，还会让你把东西带走！”
冯西扬走近时正好听见这句，笑得腰都软了，差点儿打翻手里的肥肠面。
等把那碗面完好放在从姗面前，冯西扬弯下腰，撩了下刘海，冲着王晓冬诡异一笑，“同志，这边建议您趁早省省心噢......”说完她笑容一收：“别说这辈子，下辈子我也不可能和你在一块儿。”然后继续去厨房那边忙。
王晓冬赶紧站起来追上去：“哎，扬扬...你听我说...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我这辈子非你不娶的...”
从姗听着表白吃面，忽然觉得今天的面有点儿油腻，赶紧夹了块泡菜塞进嘴里解腻。
下一秒就听见旁边的冯西延，老气横秋摇了摇头，“我姐一天不嫁，我妈就担心她跑出去被男人骗...”很快，厨房那边开始有锅碗瓢盆的尖锐声传来。
冯西延眼神同情地看过去，瑟瑟发抖，“晓冬哥你要抗住，你要加油啊......”
从姗：“......”
第6章 霉头
下午四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