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如也。
第20章 二十条鱼
“下面有请叶知蕴小姐上台领奖。”
“叶小姐？”
“叶小姐！”
叶知蕴还在望着那把空荡荡的椅子愣怔出神,完全没听见主持人喊自己，最后是隔壁位置的人看不下去，拍了拍她的胳膊小声提醒：“到你了。”
她猛然回神,向对方投以一个感激的笑容，而后迅速调整表情,起身，在全场人的欢呼和注视下，迈着优雅的步伐走上台。
简单的小插曲，丝毫没有产生任何影响。
作为最高奖得主,主持人请了展赛主席上台为她颁奖。
在这样的场合走神实在是件很不礼貌的事情。
叶知蕴接过证书,举止得体地和主席握手、合影，全程没再分给那把椅子分毫目光。
颁奖仪式结束后，便是画展开幕了。
叶知蕴一下子变得忙碌起来,同各位有作品参展的画家交流灵感来源和创作心得，收获颇丰。
注意力被填满,她短暂放下了某些烦心事。
直到下午五点，今天的画展进入尾声。
人群四散。
叶知蕴走出场馆,站在门前的台阶上，拧眉若有所思地盯着手机。
刚才离开之前，她最终还是没忍住,找到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问Iris怎么没来？
叶知蕴当时多希望对方能给出个合理的解释。
然而可惜并没有。
工作人员一脸歉意地说：“对不起,我也不是很清楚，今早才临时接到通知说她有急事来不了了。”
叶知蕴的拇指无意识按下侧边键。
前置摄像头自动识别人脸解开锁屏，光影倒映在黑眸中汇成一个极亮的白点。
她又按了下，屏幕熄灭，照出她此刻没有太多表情的脸。
亮起,熄灭……
如此反复。
仿佛夜晚航行时，岸边闪烁的灯塔，带着她的思绪飘回很多年前。
像很多那个年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一样，叶知蕴迷上了童话故事，喜欢各种漂亮公主。
许若昭答应等她过生日的时候带她去东京迪士尼。
她兴奋极了，临出发前夜，折腾到快凌晨才乖乖睡觉。
隔天醒来，等待她的却不是迪士尼的公主，而是父母剧烈的争吵声，以及许若昭拖着行李箱毅然决然离开的背影。
迪士尼之旅泡汤了，叶知蕴过了第一个没有母亲在场的生日，虽然所有人都笑着祝她生日快乐，但年幼她还是感觉出了气氛有些微妙。
于是那晚她不肯上床睡觉，哭喊着要找妈妈，保姆抱着她哄了很久也无济于事。
后来是叶知远把她带到自己房间，她这才勉强安静下来，当然也有可能是哭累了。
五岁的叶知蕴抱着新收到的娃娃，抽噎地问他：“哥哥，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那时候叶知远已经读初中了，隐约知道一些事情，只哄她说：“你乖乖听话，睡一觉起来就能看见妈妈了。”
第二天，许若昭果然回来了。
小孩子都忘性大，叶知蕴瞬间把昨日的不快全部抛在脑后，搂着母亲的脖子，赖在她怀里撒娇。
年幼的她那时还不能读懂母亲眼里复杂的情绪。
之后的一年里，父母大争小吵不断，少年情分终究抵不过生活磨砺，他们最后还是离了婚。
叶知蕴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许若昭。
等她再出现时，带来了要即将再婚的消息，还说要把女儿一起带走。
但很显然并没有成功。
每回都是这样，一次次许诺，又一次次落空。
叶知蕴以为自己应该早就习惯了，不会再失落才对。
“知蕴？”
耳边突然响起一道温润的女声，把她拉回现实。
叶知蕴循声回头，对上一张保养得当的亚洲脸。
她愣了下，脸上闪过惊喜，喊人：“燕姨。”
燕姨全名燕敏慧，是许若昭的小师妹，今年也有四十岁了，看着却跟三十出头似的。
“我都没看见你。”叶知蕴说。
今天现场人多，除了作者，还有受邀而来的各界名流。
“我可看见你了。”燕敏慧笑道：“恭喜啊，拿奖了，后生可畏，你妈妈肯定非常为你骄傲。”
叶知蕴的笑容瞬间僵硬，语气有些不自然地谦虚道：“运气好而已。”
“跟我就不用客气了。”
燕敏慧转而问起：“你妈妈今天怎么没来？”
她并不知道母女俩之间的真实关系，毕竟许若昭上次婚礼的时候，叶知蕴表现得挺高兴的。
至于前面那两回，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当时她还小呢。
叶知蕴用尽力气勉强维持微笑，转述工作人员的回答：“她临时有些急事来不了。”
“哦哦。”燕敏慧点了点头，并没有怀疑。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不远处有人喊她名字，好像是在催她快点。
叶知蕴大概扫过去，发现基本都是熟悉的面孔。
“马上！”燕敏慧转身招了下手回应，对叶知蕴说：“好不容易凑齐，我们打算去吃顿饭，你也一起去吧。”
叶知蕴现在完全没有心情参与社交活动，委婉拒绝：“祝您玩得开心，快走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燕敏慧刚才过来时就注意到她在看手机，似乎在等消息或者电话，只以为她还有其他事要忙：“好吧，下次有机会再聚。”
“嗯，到时候我请您。”
“哪儿能让你请。”燕敏慧说：“我先走啦。”
目送她离开，叶知蕴收回视线，重新按亮屏幕。
要不然打个电话问问呢？
她心中犹豫。
片刻后，骄傲最终占据上风，叶知蕴沉默地将手机收进手包，缓步走下台阶。
正好是下班时间，路上汽车大排长龙，她微低着头走在街边，肩膀猝不及防跟人相撞。
叶知蕴心情不好，怨气瞬间转移，没好气地用英文说：“注意着点！”
同一时间响起的是道惊呼：“知蕴！？”
叶知蕴都走出去两步了，顿时停下来，转头看清对方长相，也震惊了。
“韩祁？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进修啊。”韩祁说：“没想到能遇见你，好巧啊。”
叶知蕴后知后觉记起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不过当初都打算分手了，她也就只帮他拿了名额，压根没在意地点究竟在哪里。
原来是纽约。
确实挺巧。
韩祁神情略有激动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
“前两天。”
他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叶知蕴冷淡的态度，又问：“你这是要去哪儿？”
“随便走走。”
两人中间隔了块空隙，不停有人穿过，怎么看都不像个适合聊天的地方。
“我等会儿也没事。”韩祁提议：“找个地方坐坐？这附近有家法餐厅还不错。”
叶知蕴抿了抿唇，思考几秒后，点头同意：“行啊。”
反正她本来也打算寻个地方打发时间。
步行距离五分钟，途中韩祁很兴奋地讲述着他最近的见闻，融入当地生活和短暂的旅行体验感完全不同。
她毫无兴趣，“嗯嗯啊啊”地随口应着。
到达餐厅后，服务生引他们入座，恭敬地递上餐单。
叶知蕴推到对面，示意韩祁：“你点吧。”
他看起来应
该来过很多次了，张嘴就说：“来两份红酒烤羊排。”
然后转向她，用中文介绍：“这家的招牌菜。”
接着他又点了前菜和甜点，刚要合上菜单，忽然听到叶知蕴说了个红酒的名字。
好巧不巧，菜单正停在那页，他看了上面的标价，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服务生讯问：“先生，您还需要什么吗？”
“啊，没事，不用了。”
服务生拿着菜单走了。
叶知蕴单手支着下颌，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敲着桌子。
自从分手后，韩祁给她打过电话也发过消息，但全部石沉大海，甚至被拉黑了。
今天能在异国他乡的街头偶遇，对他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
估计连老天爷都想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得好好把握住了。
韩祁倒了杯水放到她手边，问：“来纽约做什么？旅游吗？”
叶知蕴端起来抿了口润润喉：“不是。”
“打算待多久？我还知道几个地方景色不错，如果能不着急回去的话，可以过去看看。”
“再说吧。”
话题再次被聊死了，韩祁锲而不舍地开启新的一轮。
十几分钟后，服务生端来醒好的红酒，给两人各自倒上：“请慢用。”
韩祁举起酒杯：“庆祝我们再次相遇。”
叶知蕴抬眸淡淡瞥他一眼，非常随意地碰了下，然后仰头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