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愿不愿意花钱。
这里的大多数东西都是能复刻的!
且还不难复刻——几百年前就有的风箱,就有的高炉,稍加改造就能追上。
只要是能学到的,能复刻的东西,在萧乙辛看来就不算什么。
当年炼铁不也是汉人先会的吗?草原部落学会以后,也能炼出更好的铁。
但沼气,委实超出了萧乙辛的认知,气什么时候也能为人所用了?
萧乙辛恍惚的回到宿舍,被杨大哥按在他的床上后才慢慢回神。
“杨大哥,叫你看笑话了。”萧乙辛艰难的扯住一抹笑来,但整个人依旧在止不住的颤抖。
杨大哥不当回事:“你这算什么?不少人当时直接就跪下了。”
灯刚亮起的时候,齐刷刷跪了一地,甚至有人晕了过去,还有人涕泗横流,细数自己从出生到现在的罪过,嘴里念什么的都有。
杨大哥想起自己当时的样子,忍不住尴尬的捂脸。
——他当时五体投地,痛哭流涕地将知道的神佛名号念了个遍。
最后是安装的工头实在没法子,只能找人来给他们上课。
否则总不能以后他们上一次工,就朝着沼气灯跪拜一回吧?
“你先缓缓。”杨大哥,“明日还要上工。”
“有了那灯,咱们上工就舒服多了!”
挖矿最大的问题就是通风照明和预防塌方,虽说这三样难分轻重,但照明跟不上,挖矿的速度就上不去,吃再多的内脏和豆腐都没用,看不清就是看不清。
火把不仅热,光弱,还会有股味。
这一晚萧乙辛彻夜未眠,即便闭上眼睛,他的眼前似乎都还残留着沼气灯的亮光,他不必犹豫了,他只有一个选择。
臣服于强者并不羞耻。
臣服弱者才是耻辱。
萧乙辛听见铜锣声后立刻从床上爬起来,他披上外衣,连鞋子都没穿好就跑了出去,他不知道自己此时看着多么狼狈,也看不到周围人看他的目光。
把家人送到这里来!
这里才有将来!
他从未跑得这么快过,风吹起他的衣袍,在急促的奔跑后,他站在了一处平房前。
守门的士兵看向萧乙辛。
萧乙辛喘着气,一手撑在膝盖上,他急切道:“我要见厂长!”
士兵仿佛知道萧乙辛是谁,她微微抬头:“等着。”
她走进了屋内,门外还有另一个持枪士兵盯着萧乙辛。
片刻的等待后,士兵从门内走了出来,她微微偏头:“进去吧。”
萧乙辛将气喘匀,坚定的迈出了脚步,他走进室内,走向站在不远处的女人。
他听见对方问:“拿定主意了?”
他听见自己说:“为阮姐大业,百死不悔。”
女人在笑:“倒不用你死,在辽地也不是没有我们的商人,他们能给你方便,货也不必忧心。”
“毕竟是我们的人,倘若轻易就让你死了,岂不是我们无能?”麦儿看着萧乙辛的脸,“至于你的父母亲人更不必说,我已经派人过去了,开春前就能过来。”
“等你们一家团聚你再过去。”
麦儿问:“现在你还能反悔,可一旦答应便不会再有回头路,你怎么说?”
萧乙辛深吸一口气,他抬起头来看向麦儿的双眼,他目光如火——
“为千秋大业计。”
第198章 百姓生计(一)
“看看!早该来了!”少女叉着腰,愤愤不平地瞪着自己老爹,“钱阳县哪还有什么挣头?一家煎饼摊挣钱,一夜之间能多出十家!”
她拍着手:“太原府才是挣大钱的地方!”
坐在板车上的老爹也很不平:“那又不是我做主。”
少女哼哼道:“就是爹你不愿意从钱阳县出来。”
老爹:“……那、我在钱阳县做惯了。”
少女跳下板车,从兜里掏出身份凭证,将两张凭证都交由守城士兵看过后才重新爬上跨上板车,使唤着牛进城。
“真大啊……”少女左顾右盼,“这路就比咱钱阳县的宽。”
老爹很不服气:“钱阳县的路都是水泥路,你看看这儿,土路哩!拿什么跟钱阳县比?也就大了点,大有什么好的……吃饭的嘴都多。”
“咱们先找个旧布庄,先把脚跟站稳。”少女兴致勃勃,全不在意路边人看他们的眼神——毕竟城内少有牛车进来,用牛车的都在城外卸货,城内还是马车居多。
老爹对生意不感兴趣:“我先去木工厂。”
“爹。”少女将头凑过去,“要不你出来单干,自己弄个木工作坊?”
“如今不少自己弄作坊的都挣了大钱。”少女十分眼热,“拿死工钱有什么意思?”
“你别忽悠我。”老爹严防死守,“我就爱拿死工钱!”
少女叹了口气:“爹,你怎么就不爱挣钱呢?”
老爹:“虽说在木工厂钱不如作坊里的多,可好歹稳定,逢年过节还有礼拿,上回的月饼你不也吃了吗?要是你和你娘的生意亏了,还有我的工钱能撑着,你还是年纪小!不懂这个道理。”
“鸡蛋哪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是是是。”少女也不争辩,“爹说的有道理。”
“不过咱也说实在话,现在还好说,日后阮姐的地盘更多,做生意就更难了。”
“咱的成衣,现在还好卖,以后可说不准。”
“不趁现在想法子,将来就是别人吃肉,咱连口汤都不一定喝得上!”
老爹十分光棍:“大不了你和你娘也进厂呗,那么多厂子,哪有混不到一口饭吃的?实在不行你跟我学手艺,将来也做个木工,大工的工钱可也不少。”
“挣不了大钱,图个安稳也不差嘛,以前咱连肚子都吃不饱,如今竟然嫌钱挣少了。”
两人一路斗嘴,少女指着一处小院说:“就那。”
小院是她早叫人帮忙订好的,如今太原城不少人都做起了这样的生意。
自家有院子,但没钱,院子是祖宗传下来的,要是孩子少还好,夫妻俩养活一两个孩子不是事。
但要是孩子多,那光靠夫妻两半日工的工钱可不足够养家,饿是饿不死,但要说日子有多好过也不见得,便将院子租赁出去,自家少出些钱去租小屋。
如此一来,虽说住的逼仄了些,可日常用度靠租子就能过。
夫妻俩的工钱给孩子们买书本便不成问题。
太原城的厂子也没建起来几个,倒是牙人越来越多。
牙人们现在也不干买卖奴婢的事,多是帮外来者租赁房子铺子,还有牛车马车等等。
钱阳县和清丰县可过来了不少人。
父女俩将牛车赶进小院,又把牛解开,叫它去院内的窝棚里去吃草料,这才开始卸货。
他们这次过来除了货什么都没带,反正牙人说了,这院内锅碗瓢盆是不缺的,只草垫和棉被这些需要自己重买。
少女搬得满身是汗,她解开罩衣,里头只穿着一件不算厚实的棉衣,将一袋袋货扛在肩上,搬进角屋里。
虽说这天看着没云,但还是怕出货之前淋了雨,袋子里头都是成衣,淋过雨就难卖上好价钱了。
“头回来,就该少带些。”老爹弓着腰,扛着袋子进屋。
父女俩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才将货都归置好。
“这有什么。”少女捶了捶自己的手臂,“就是再来一车也行。”
如今百姓买得起衣裳了,厂里出来的成衣多,但日子稍微好过了一些,便也想穿点好看的。
贵人们的绫罗绸缎穿不起,麻衣棉衣上绣点花总行吧?实在不行,多染几个色总行吧?
少女做的就是这个生意,将买来的布或成衣重新染色,绣上几多不那么精致的花,便能卖得比同行快,虽说价钱提不上去多少,可薄利多销,也挣了不少钱。
有工厂出的便宜衣裳,她就是想提价也不行,都是劳苦百姓,一旦提价太多,百姓们就宁愿穿丑的。
阮姐治下可没什么有钱人。
她家能存下钱,还是因为没请工人,不然利润还要分给工人,能攒下多少?
染色的是她大哥大嫂,绣花的是她大姑和两个表姐并她自己的弟弟妹妹,裁剪缝制的则是二哥和二嫂及侄子侄女,
雇工不能把雇工当骡子用。
但自家人嘛……那都是当畜生用。
给自己挣钱,怕什么累!
收拾好了角屋,父女俩又开始收拾主屋,忙完了屋里的事,便拿着钱上街——还得买草垫和棉被,木炭也要买上一些,买棉被的时候还能看看太原的布庄。
街头小贩胸前挂着木箱,一面走一面吆喝:“腐乳要不要?自家做的!香着哩!”
“上好的芝麻油啊!”
“客官看一看!从钱阳县运来的香露!香味持久着呢!”
“烧饼!卖烧饼!有馅的烧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