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上好膛:“话是这么说的,不过毕竟隔着海,真想插手他们朝廷的事也不容易。”
要是有陆地相连,这会儿倭国朝廷该忧心的就是怎么做才能不被吞并了。
倭国和高丽之所以能安稳过他们自己的小日子,就是因为要么有大海,要么有天险,中原王朝要打困难大,收益还小,在倭国发现白银之前,这地方又小又贫瘠,打下来也没什么用。
高丽就更不用说了,比倭国还穷,至今连贵族都不一定穿得起染色的布料——为了换取阮地的好东西,高丽贵族甚至准备把人卖去阮地,用以换取阮地的奢侈品。
要不是阮地再三拒绝,一个高丽人也不要,否则恐怕高丽百姓都快被贵族卖光了。
倘若只是困难大,那中原王朝还能克服,匈奴都打过了,难道还打不了高丽倭国?
但匈奴毕竟是悬在脖子上的刀,即便耗尽家底也非打不可。
而高丽倭国?既不是威胁,也没有收益,打下来了说不定还要自掏腰包养他们呢!
周景玉无奈道:“走吧。”
勘探队的人都离开了屋子,端上了枪,今夜月光明亮,若不是够亮,山贼们也不敢过来,倭国人哪怕贵族,都有许多有夜盲症,山贼们更是如此。
“来了。”周景玉瞄准朝她跑来的山贼,正准备开枪,就见那山贼跑着跑着拐了个弯,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过了半晌似乎被人拖了回来,又冲着她跑,没两步,原地转了个头,莫名朝着反方向跑去。
周景玉:“……”
她举枪举得都有点累了。
她甚至看到两个山贼一起跑下来,还没凑近,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这两人突然滚到了地上,你扯我的衣服,我踹你的肚子。
周景玉放下枪,对身边的队长说:“要不然先看着吧,等到天亮他们自己也跑累了。”
队长皱着眉:“你说他们眼神这么差,怎么不白天来,非挑晚上?”
周景玉也在思考。
倒是静子说:“白天他们不敢嘛!他们个子都小,白天打不过的。”
白天下山,只能欺负自己人,想夜里偷袭,结果全有夜盲症。
队长看着看着,看累了,一屁股坐到地上,抬头邀请周景玉一起坐。
不过倒也没悠闲太久,总有一些山贼没有跑错路,越靠近火堆,他们就看得越清楚。
个头最大的几个也不认得周景玉和队长手里的枪,见是两个女人——即便比他们高大,但毕竟是女人,一时间连身后的同伴也不管了,直直地朝两人冲来。
周景玉:“开枪吗?”
队长也愁:“他们拿的木棍。”
两人齐齐叹了口气。
附近分散的队员也已经放弃开枪了。
“行了。”队长站起来,“这些日子上山下水的,也是该活动一下身子。”
山贼越发的近了,就着火光,队长能看清他脸上的痦子和咧嘴后缺得两颗门牙,那山贼看了眼队长,又看了眼周景玉,估计是觉得队长看着更瘦些,高举着木棍就扑向队长。
周景玉还问:“要帮忙吗?”
队长提起枪:“不用。”
话毕,队长一错身,再一枪托砸到了那山贼的后脑勺上,立刻把那山贼砸得人事不省,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静子在一边看着——她已经看惯这种场面了。
这附近没有大批山贼,都是十几人二十几人这样的小山贼团,最少的还能不超过十个人,遇到人少又没有铁器的,勘测队轻易不会杀人。
“他估计都没有八十斤。”队长摇摇头,“咱们阮地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都比他力气大。”
周景玉也打趴下一个,她没有队长有技巧,队长能不抽出枪上的刺刀,周景玉却得抽,她一下把刺刀捅进了山贼的胳膊,按理说也不是致命伤,但那山贼中刀之后就立刻躺在了地上,一副死得不能再死的样子。
“静子,喊吧。”周景玉把队员们放在门口的喇叭交给静子。
静子是不敢参与战斗的,她人小,胆子也小,一开始也不敢喊话,如今都算练出来了。
静子拿着有她头那么大的喇叭,一只手叉着腰,拼尽全力地喊道:“趴在地上就不杀你们!趴在地上不杀!趴地上!!!!”
陆续有山贼被打倒,剩下的人也不知道这些倒下的是死了还是“趴下”了,一时间呆立在原地,等静子再次高喊,他们才扑倒在地,一动不动了。
周景玉:“……还挺听话。”
队长无奈道:“只能等天亮再处置他们了,好歹还有这么多人。”
“真是麻烦!”队长抱怨,“又不能交给倭国朝廷,放走了他们还要继续骚扰村落,直接杀了——怎么这种脏事要我们来干?!”
周景玉也无奈,之前靠近大城镇的时候还能把这些人交给当地官员,不管是做苦力还是去干别的,总之不需要她们操心。
如今远离城镇,根本没有官员能来接手。
周景玉:“哎……”
队长:“哎……”
第672章 商界巨变(五)
天蒙蒙亮,一夜没睡的队员们正用麻绳把山贼们捆好,村民们的麻绳还不能用,搓得太松,放得太久,捆上轻轻一扯就坏了,周景玉迷瞪着眼睛,直到队长泡好了浓茶,招呼队员们去喝。
静子小跑过去,高兴的递出自己的杯子。
她年纪小,队里的人都照顾她,队长只给她倒了一点,让她自己再去兑些水:“小小年纪,少喝浓茶。”
静子的鼻子凑到杯边狠狠吸了两下,陶醉道:“好香。”
队长乐道:“还挺识货,这可是今年的新茶。”
原本跑开的村民们在天亮后陆续摸了回来——待在外面危险重重,更何况家当都在村子里。
回来一看山贼们都被捆住,他们立刻欢呼着庆祝,而后又像平时一样去打水煮饭。
周景玉在这群山贼中穿梭了几次,都没找到领头的那个,这些山贼都瘦成了竹竿。
不过她倒是找到了那个被自己打倒的人,他的伤口不知道被哪个队员包扎了,用了白色的细棉布,这会儿已经不怎么流血,正看着自己手臂上的细棉布发呆。
“你叫什么名字?”周景玉蹲下去问他,“你们的头目是谁?”
那山贼茫然的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牛头不对马嘴地说:“布——细布。”
他盯着自己手臂上的布条,这不是他见过的布,他只见过麻布,甚至是破烂粗糙的麻布,细麻布都没见过,当那些高大的,说着他听不懂的话的人走过来的时候,他吓得跪在地上不断磕头,想求对方饶自己一命。
他就是个普通农人的儿子,一家人种地,种不出活命的粮食。
父亲被人打死了,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母亲说要找亲戚借粮,回家的路上不见了,不知道是被山贼抢走还是被杀了。
于是他吃光了家里最后的粮食,带着木制的锄头,悄悄上了山。
还好他遇到了不少和他一样的人,都是活不下去了才上山,他们一开始商量着到山上开荒,这样就不会给朝廷交税,可他们都瘦成了麻杆,没有力气开荒,巨石和树根他们都奈何不得。
再后来……有个男人出现了,在他们快死的时候。
那个是个强壮的男人!起码比他们强壮,男人说他会给他们找到吃的,只是他们一定要听他的话。
这群人就认了男人做主人,开始在附近的山林里找那些弱小的村落抢粮食。
偶尔能抢到,但多数时候都抢不到。
周景玉又问了一遍。
山贼依旧一脸茫然。
周景玉只能叫来静子:“我说的不对吗?”
她说的是倭国话啊!
静子便问山贼,可山贼还是不回话。
静子沉思良久:“他……可能是个傻子?”
周景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这群山贼饿成这样,连思考能力都没有了,不回话的不少,乱说的更多,有些甚至在念叨一些神神秘秘仿佛咒语的内容,别说她,静子都听不懂。
“要不然……”周景玉对队长说,“问问这些村民怎么办吧?可能他们本地人知道该怎么做。”
队长也这么想,他们肯定不能带着这么多人上路,就算把这些人当苦力都不行,谁家苦力能被一枪托打趴下啊?送回城镇去?他们到底是来勘测银矿还是来帮倭国理清朝政的?
静子跟着队长走了,一起去问村长。
村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这在村庄里很少见,大部分老人在失去劳作能力后,运气好的直接死,也算轻松,运气不好的,则是被儿孙送进山里,第二天早上儿孙会去给他收尸,有时候山里野兽少,前几天都没死在野兽嘴里,最后活活饿死。
即便是村长,也没有一身体面的衣服,他仅穿着稀疏破烂的麻布衣裳,许多地方都破得只剩下麻线,嘴里的牙已经快掉光了,幸好还剩了两颗,能磨着吃饭,否则即便村里人还肯养他,他也要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