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兵女兵训练的时候可以在一起,毕竟她也没更多钱拿去建第二个校场,但住宿必须分开,她倒不怕有男兵有骚扰女兵,她的女护卫里不少都是跟着她风里来雨里去的老下属,有她们带着,新女兵也很难成为忍气吞声的受气包。
但男女之间倘若出现私情,不越规还好,一旦越了雷池,搞出人命,那该怎么办?
从严处置?选一个兵丁的要求很高,损失一个好兵和损失一个商人,在阮响的眼里比重全然不同,更何况是一次损失两个。
但不处置,开了一个小口,这个口就会自然变大。
既然如此,就要从源头掐断。
不仅要让这群男男女女没有精力东想西想,还要用严格的规矩让他们服从命令。
县内的百姓们都发现了新张贴的皇榜,虽然护卫和吏目们告诉他们这已经不叫皇榜,而叫公告栏了,他们还是会用皇榜来称呼这曾经只有老爷们会看的东西。
以前阮姐还没来的时候,皇榜几乎是一季一变,老百姓是看不懂的,他们不识字,只有老爷们会让人抄录。
可如今,县城里六成人都扫盲成功了,哪怕认字还不算多,但比照拼音,也能囫囵的读下来,原本皇榜只在县衙门口有一个,现在每条街道都有。
老翁弓着腰,拿着笤帚,正准备出门干活,就看到有不少人聚在皇榜处。
他慢悠悠地走过去,准备听一听又有什么新鲜事。
如今看皇榜,是不少县城百姓为数不多的娱乐,有时候皇榜上会贴粮价,有时候会贴一些县内的官司,比如哪户人家夫妻不和离婚了——最可乐的是有一户孙子都快十岁的老夫老妻,都当爷奶了,还打起了离婚官司。
老翁倒不像有些人一样愤愤不平,觉得阮姐来后,女人们都得势了,敢和男人说叫板了,他只是看个新鲜,觉得比说书人的故事都有意思。
反正他婆娘早死了,儿子儿媳也死了,如今就带着个小孙子。
以前是苦,可阮姐来后,他这样的老人也分到了廉租房,每个月的房租几近于无,还分到了扫大街的工作,工资足够他将孙儿养大了。
也不知道今天有什么故事,上回打官司的那对夫妻打完了吗?财产分的怎么样?要他说,那个年纪了,实在不必离婚,反正那家的老头子他见过,不像个能活得久的,不如再熬一熬,熬死了不就好了吗?财产都是自己的。
“招兵——”挤在最前头的劳力高声念叨:“不限男女,年龄十八以上,需一米六五以上,耳聪目明,考过了扫盲班,没有残疾,脚掌不能扁平,地主家庭需查明三代没有土地兼并和欺男霸女的事迹。”
其他人催促道:“快、快念待遇!”
劳力继续读:“入营发四套军服,春冬各两套,食宿全包,月工资五百,工资不实发,退伍才发,退伍后包分配工作,立功升职,受伤包治,牺牲后积压的工资转交家人,子女考试加分,父母由阮姐供养。”
百姓们:“没了?下面还有一段呢!”
劳力:“食堂馍馍无限供应,每天都有豆腐和炒菜,午餐都有鸡蛋,三天吃一次鸡腿……”
劳力吸了口口水。
虽然现在日子好过了,但鸡腿,很多人还是吃不起的。
能把杂面馍馍吃饱,已经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了。
百姓们对吃什么不太在意,倒是对退伍后包分配工作很有兴趣。
当兵自然是要吃苦的,可他们最怕的,是当完兵后拿着一点不多的买命钱回乡,却发现妻子被族老们捆去改嫁,孩子要么死了,要么成了野孩,连话都不会说,也不认爹妈。
自己没了家人,没了地,没了活命的路!
可当兵如果不止有钱拿,有饭吃,还能在退伍后不愁工作,将来能有个饭碗,那还是很不错的。
他们倒是不觉得阮姐会说谎,自从阮姐来了钱阳县后,她说要干的事,都干了,这种信任,需要一次次去巩固,决不能有一次瞎话和无法实现的承诺。
招兵的报名时间很长,足有两个月。
百姓们看过后逐渐散开,但前一周除了几个劳力,根本没人去报名。
“怕死,怕受伤。”马二不带什么情绪地说,“十八岁算成丁了,家里的顶梁柱,不敢送出去冒风险,男孩如此,女孩更是如此,尤其现在女孩还能考吏目,跟自家人在一起,好处多多,送去当兵不太划算。”
阮响倒是不着急——父母们以前可以管束住子女,但现在,父母对子女的权力已经没有那么大了,而年轻男女有几个不慕强呢?那是人性无法拔出的东西。
偶尔她上街,都能看到年轻男女悄悄看向年轻的护卫们。
甚至不少年轻男人,看女护卫时,看得都不是胸脯和屁股,而是她们粗壮的胳膊和大腿。
不管这里的大环境多么重文轻武,个人对暴力带来的安全感和虚荣都无法抗拒。
第69章 县城练兵(三)
日近正午,苦力结束了早上的劳作,他用破烂的棉布擦了擦脸上的灰尘和汗,工友从他身边走过,笑着跟他打招呼:“李三,还是不去食堂?”
李三憨厚地说:“家里备着呢。”
去食堂吃是要买餐票的,虽然相当便宜实惠,但他们一家商量以后,还是决定在家吃,他收好自己的工具,匆忙朝家跑去。
如今县里的路被打扫得干净了许多,再不会一脚踩上谁的五谷轮回之物。
他跑到廉租房那边,敲响了自家的门。
妇人从里头走出来,她一见丈夫,脸上便露出笑容来:“今天这么早?”
李三:“活少,我看过段时间我就要找别的工作了。”
“先去洗手。”妇人嘱咐他,“阮姐说了,病从口入!”
妇人同县城里的多数人一样,都自然的信奉起了阮姐,认为阮姐是菩萨法相下凡,专程到凡间救苦救难,要不是阮姐不许公然祭拜,他们连神像都能弄出来。
李三只能去洗手,现在肥皂价格还下不来,猪身上的油脂还不算多,所以他们洗手都用的是清水,有点条件的则会用皂角兑水,准备在一边,用的时候取一点。
他洗完手,两个孩子也回来了。
他和妇人是半路夫妻,妇人是个寡妇,带着一个儿子,因为颜色不好,连半掩门的生意都做不了,过得很是可怜。
李三原本也不是能娶上媳妇的身份,但或许是苦命人极容易互相怜惜,两人慢慢生了些情愫,又因为搭伙过日子总要轻松些,便凑成了一堆。
在一起后,两人又生了女儿,那几年李三还算强壮,在县城里也有几个苦力兄弟,磕磕盼盼,也将一个家经营了下来,闹灾荒的那年家里才没死人。
如今对阮姐有微词的,都是曾经的大户人家,掌握着话语权的那类人。
在阮姐来后,家里的女眷不服管了,仆从们都被带走了,往日吐口唾沫就是钉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心里的怨气不敢说出来,只能在女人的事上嘀嘀咕咕,毕竟谈这个风险最小。
而似李三这样的人,自己刚从泥潭里出来,自然觉得阮姐千好万好。
否则像他这样的苦力,最好的未来就是儿子也当苦力,女儿想方设法送去给有钱人当妾——他不想女儿也嫁个苦力,过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而且他这辈子,应当也就只有只有这一个女儿了。
于是在他看来,那些妻子闹离婚的,都是做丈夫的不够好,不够体贴,否则为什么他的妻子就不闹呢?他的女儿怎么不闹呢?
可见他这个丈夫和爹,做的还是很不错的,那些大老爷很应该向自己学学。
这股得意劲让他觉得自己和昔日那些高高在上的大老爷们不再是云泥之别。
“爹!娘!”兄妹俩一起从学校回来。
妹妹不过十二,灾荒时都有爹娘疼爱,加上一直在上学,因此很快学着女护卫们的样子,说话的嗓门都大了:“我饿啦!”
妇人在厨房里喊道:“桌上有芝麻饼,你和你哥垫一垫!”
妹妹喊道:“好!”
哥哥小时候一直过得是苦日子,就算有了后爹,那时候他也懂事了,知道这个爹不是自己的亲爹,不敢像妹妹一样撒娇耍痴。
他把芝麻饼掰成两半,一半叫妹妹拿去吃,另一半放回去,准备让娘吃。
李三从外头进来,他笑着问女儿:“读书怎么样?听说学校又要考试了?”
女儿仰起头:“老师说我之前粗心!只要不粗心,肯定能考好!”
“好好好!”李三抬手去摸了摸女儿的头发,以前他女儿一头黄毛,又干又枯,如今新长出来的头发已经黑亮了不少,“我家乖乖将来也去当个女吏!”
女儿却撇撇嘴:“我才不想当吏目,我要去当技术员!”
李三看向儿子,儿子笑着说:“老师说技术员工资高,待遇好,而且能一直读书,还要带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