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的码头被这些阿拉伯和波斯商人经营了许多年,他们就靠着这个码头,贩卖东方的货物到西方,一百两的丝绸,运到西方能卖出五百两以上的高价,并且供不应求,靠差价,但凡在码头上有头有脸的商人,几乎各个都能富可敌国。
但钱这样的东西,没人会嫌多,他们就像永远不知满足的饕餮,只要还活着,就将一直奔波在白银铺就的大道上。
哈立德正是这样的一个商人,他有一张富态的圆脸和硕大的鼻子,手上几乎戴满了戒指。
他似乎是个谦卑的人,面对着两个衣着简朴的船工仍旧能保持笑容。
等他听明白两人的来意后,才悠悠地将手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手指轻轻拍着肚子,温声道:“我没有航海图,一直走的是陆路,关口早就已经打点好了。”
多年来和汉人打交道,哈立德的汉话虽然有些口音,但并不难听懂。
两名船工互相看了一眼。
陆路对他们来说损失太大了,哈立德的关口不会分享给他们,这意味着他们需要花钱再次打通,并且陆路对钱、货物、人手的损失都比海路大许多。
除非实在不能走海路,否则他们不会退而求其次走陆路。
女船工看着哈立德那张笑呵呵的脸,也笑着说:“我记得你似乎有个儿子?”
哈立德的表情立刻就变了——他已经快四十了,到如今只有一个儿子,这是他唯一的孩子,为了孩子,他一直让自己的亲信带着孩子在阮地生活。
毕竟没有地方比阮地更安全,能让孩子接受更好的教育了。
“不——”哈立德又笑起来,“他还是个孩子,我想你们的女皇帝不会允许你们对一个孩子下手。”
他并不相信这个新国家信奉的东西,但他很清楚,这位新的大国统治者有她的立身之本。
这立身之本是不能动摇的。
“我们怎么会拿一个孩子来威胁你?”女船工一脸无奈,“我只是想说,贵公子如今也要十五了吧?”
哈立德:“还是不够成熟稳重,不能来接我的班。”
“为什么一定要贵公子接班?”女船工轻声说,“这样的商路走来艰辛,路上艰难险阻不一而足,亏本只是小事,丢了命才是大事。”
“你们到底想说什么?”哈立德不太明白,这些人能有什么用来打动他的东西?
他有自己的人,有商路,有钱,还有买来好货的渠道,甚至这个码头都有他的一份。
应有尽有了,哈立德自认为不会被说动。
女船工则对哈立德招了招手,又给了同伴一个眼神,同伴点点头,伸手向后抓住了别在腰带上的手枪。
哈立德自然也看见了,但他自负对方不会动手,施施然地和女船工走到了远离人群的地方。
确定没人能听见他们的对话后,女船工才轻声说:“你现在已经富可敌国,可——到底没有国,你养的私兵真的能和正规军发生战斗吗?你怎么清楚那些关口的官员会愿意一直庇护你?”
这确实也是哈立德一直担心的事,他有钱,很多钱,在各国都置办了财产,甚至在东方大国他都修建了工厂,心腹在那里经营,但大国是大国,大国有完善的律法,有吏目。
可其它小国不是,他的财产时刻面对着被小国贵族们侵吞的危险。
自然,财产的损失哈立德可以承受,只要他还能保有商路。
可他这几年已经感受到了压力。
许多小国的老国王死了,新国王年轻气盛,他们的胃口也越来越大,贵族们需要给他给钱,国王也把他当做取之不竭的银矿,这钱哈立德不是出不起,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愤怒,更不代表他不担心他们进行一场针对他的阴谋。
毕竟他养的私兵……
实在没什么战斗力。
他有钱,可买不到什么好盔甲和好武器,这些东西都掌握在王室手里,没人会愿意卖给他。
再富可敌国,他在贵族们眼中仍旧是低贱的,只是一只肥羊,不杀他,只是因为这只肥羊能一直提供羊肉。
哈立德终于正视了眼前的船工:“你在代表谁?”
女船工笑了笑:“你是聪明人,我代表华国对外事务处理部,哈立德老爷,你有没有想过,成为一个国家的国王呢?”
“你们愿意帮我?”哈立德是早有此想的,他不敢奢望什么大国,但小国也行啊!再小,只要是个国,他保有自己财产的可能性就更大,但前提是——他有一个强大的盟友,“为什么?”
女船工:“我们要航海图。”
“并且陆路也不会放弃,在这条陆路上,你需要代表我们的利益。”
“我是阿拉伯人。”哈立德说。
女船工摇头,她指了指哈立德的胸口:“你是商人,商人没有祖国。”
哈立德一愣,随后哈哈大笑:“口说无凭,女士,你现在给我的所有保证,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女船工:“一百支步枪。”
哈立德愣住了。
女船工:“现在我就可以把枪给你,离开的时候,我会留下子弹。”
哈立德深吸了一口气:“一百支……”
自从华国有了枪支之后,他难道不眼馋吗?他花了不知道多少钱请来各国的工匠仿制,造是造出来了,但是无法量产,威力也小得多,这些枪就只能是收藏品和艺术品,而不是武器。
女船工轻声说:“除此以外,我们还能给你提供杂交稻种,想想吧,你会拥有一个富裕的,强大的国家,而你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只要你时刻记得,是谁让你坐上那个位子。”
“你的儿子能当王子,这不比当个商人的儿子好吗?”
哈立德咽了口唾沫:“如果我能看到那一百支枪,我就相信你的话。”
第719章 番外:航海时代(三)
木箱被搬下船,一百支枪就在哈立德的眼前,虽说没有子弹,但哈立德仍然从中拿起一把,像摸宝贝一样仔细摩挲着,多漂亮的东西,不知大国的工匠是怎么想出的炼化钢铁的办法,即便是量产的,也比他让工匠手工做的更好,更有杀伤力。
有这样的一百支枪,抵过一千人的军队。
许多小国的军队满打满算都不够一千人,哈立德的野心立刻膨胀起来,他是个聪明人,知道像自己这样没有贵族血脉的商人要掌控一个国家,必须要有一个强力的后援。
否则他既没有血统,也没有神的青睐,更没有名正言顺的让位。
他本来不该奢望能得到一个国家。
可现在,那不再是奢望。
“我有一艘船。”哈立德得到了枪,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子弹,“有过去的航海图,只是中间需要停下补给几次,而且我不能保证不会出意外……”
周景玉微笑道:“我们不会离开大陆架太远。”
哈立德不再多说什么,只要能拿到子弹,哪怕这艘船真的回不了也无所谓,毕竟他得到了大国的承诺,很快大国就会派别的船来。
他也意识到,当大国开始插手航运的时候,他这样的商人,其实可以从中获得更多好处。
就像船工说的,他是个商人,他没有祖国,谁给他钱,能让他挣钱,谁就是他的父母。
哈立德也下了血本,不仅给出了航海图,还奉献出了自己的船跟船长船工,有这样一艘船在前面领路,周景玉她们也能安心很多。
毕竟在海上最令人恐惧的是迷失方向,并且找不到地方补充淡水和物资。
又修整了近一个月后,研究过航海图的周景玉才出海。
她们此行分了两路,一路走陆路,一路走海路。
海路或许会更快,但稍有不慎就会船毁人亡,陆路更忙,但起码活下去的概率更大。
当船远离陆地,渐渐成为一座孤岛后,周景玉才后知后觉地问船长:“他好像自己也没有坐船到过所谓的欧洲。”
船长:“咱们不会离大陆架太远,总归是要有人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这段航路实在太远了,且要绕过非洲。
有船工闲来无事端着一杯饮子过来凑热闹:“那非洲人真是碳一般吗?比昆仑奴如何?我还从未见过呢!书上说如野人一般,还是刀耕火种,便是所谓的欧洲,浑身长毛的蛮子都能建国,非洲就不能么?”
更多的船工凑过来,此时风平浪静,甲板上只几个人便也够了。
周景玉到底是船上学历最高的,因此解释道:“非洲不算小,许多地方分雨季旱季,土地不能存水,旱季就要绝收,雨季庄稼要淹死,旱季的时候为了打水,或许要走上几天几夜,未必能遇到一口有水的井,自然就只能听天由命。”
“倒也有土地肥沃,旱雨季不那么分明的地方,日子就会好过一些,不过周围穷亲戚太多,是没有办法好好发展的。”
船工们:“雨季旱季?不分春夏秋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