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烧火,上山捡柴就是可,便是花半文钱去买炭,那也是贵!
“怎么不自己烧?”阮响觉得烧炭的难度也不算太大。
“不曾有人教,怎么会烧?”麦儿解释道,“这些手艺,便是再小也是能吃饭的手艺,只要是能挣钱的,匠人便要仔细看管,只教自家子弟,传出去叫别人抢饭吃吗?”
麦儿:“木匠都将手艺看得紧呢!村里的老木匠收徒,都是要看过父母,叫徒弟拜过天地和木匠祖宗,将来要给他养老才收。”
阮响低头沉默。
人人如此,敝帚自珍,怎么能创新,怎么提高生产力?
“要是在以前,咱们靠卖炭都能活。”麦儿对这些黑漆漆的木炭爱不释手,仿佛这些不是炭,而是金娃娃,非得爱之抚之才能烧得好。
“吃的找的怎么样了?”阮响问麦儿。
麦儿:“之前那个瘤子——她们也不晓得那个叫啥,只说以前不见有人吃,干巴得很,煮熟了也不好吃,之前村里人也挖来果腹,但地越来越难挖,锄头也挖不开这地,全靠手刨不晓得要刨到猴年马月去,便不再管它。”
地太干了,这里的农具又是木制的,铁器有官府管着,农民们发现挖这种东西吃付出的体力太多,得到的东西太少,留在这里还没有能喝的水,因此宁愿背井离乡出去找条生路。
“不过我们倒是挖了不少。”麦儿得意道,“有些不深,那些深的我们不挖,也太费劲了。”
阮响:“煮不行,太费水了。”
麦儿:“我有个法子,将那瘤子擦干净,扔石臼里碾成粉,和上水烙一烙,说不定就能烙成饼了!也是个正经的吃法。”
阮响点头:“行,你们试试。”
“我还得进山看看。”阮响说,“总吃这些东西,不是办法。”
“只有碳水是不够的。”阮响看向山林。
麦儿一脸茫然。
碳水?
这是个甚?
炭还能弄成水?
如果只是活着,只有碳水大约也足够了——这种活是维持人最基础的生存需求,但必然是会营养不良的,营养不够不仅影响身高体重,还会影响大脑。
长期营养不良的人连思考都困难。
阮响自己饿过肚子,逃荒路上饿过,幼年时期也饿过。
饥饿会让人丧失大部分思维能力,变得易怒或是情绪低落。
她趁着清晨,太阳还没出来,温度适宜的时候走进了树林。
随便什么,只要是可以入嘴的食物,阮响来者不拒。
四下无人,阮响解开捆在右臂上的布条,让机械臂重见天日——这支机械臂跟着她穿过来,并且同她的身体一并缩小了,阮响稍微活动了一下,然后掀开手臂上一块不显眼的钢片。
这里可以填充子弹。
虽然不能瞄准,但在近身搏斗的时候效果拔群。
可惜现在里面没有子弹。
这条机械臂的研发花了机械师一辈子的时间,并将它献给了基地的统治者,只不过统治者既舍不得闲置它,又不愿意自己成为它的安装者。
在几次选拔过后,阮响进入了统治者的视野。
一只忠心的,灵巧的狗,给她这样的奖赏似乎是最适合的。
于是以为自己终于逃离地狱的阮响在没有被麻醉的情况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右臂被砍下来——她被按在地上,为防切口不够整齐,几个男人死死压着她。
她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阮响微微转头,不愿意再想以前的事,明明穿越过来之前她很久没有想过幼年时的事了,穿过来之后反而常常想到。
又不是什么好事,记这么劳做什么?
阮响把缠机械臂的布条绕了几圈系在腰间,慢慢朝树林深处走去——树林外围的树皮都被扒了,难民过了几波,如果不朝里走,就算掘地三尺也挖不出什么东西来。
想要找到食物或水源,必须往深里走,走到难民们到达不了的地方。
每走一段距离,阮响都会在树上留下一个符号,确保自己回头的时候不会迷路。
走到天快黑的时候,阮响就找一棵树爬上去,夜里就在树上过。
天亮之前还能眯一会儿。
阮响背着一个简易的藤框,里面放着她这几天的口粮和水,斧头实在太重,阮响只能自己做了五把石刀备用。
直到第三天,阮响才终于到了没有人停留痕迹的地方。
她做好标记后开始认真搜寻,枯木背阴处有已经被晒干的木耳,早已失去了水分,但也因此没有腐坏,阮响先记下方位,在树上做好标记,等着回头的时候如果藤框里还有空间再来摘。
至于蘑菇——阮响根本没找到。
就算找到了她也不敢采摘,毕竟她只在书上见过这玩意。
而看麦儿的样子,她大约也分辨不出毒蘑菇和无毒蘑菇的区别。
第8章 落地生根(四)
不远处的枯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地声音,阮响下意识的埋低身体,缓慢的朝着穿出声音的地方走去——她赤着脚,轻缓地,试探性地往前走,唯恐踩到枯枝枯叶发出声音将草丛后的东西吓跑。
当她终于来到草丛前,才慢慢直起身,透过枯草的缝隙看去。
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只她从未见过的动物,黑色的皮毛上裹着泥,头顶和后背的前端有高出一截的鬃毛,从看不见这只动物的正面,只从背面看到这只动物似乎有獠牙。
阮响无法自抑地咽了口唾沫,她感觉自己能闻到肉与脂肪被烤熟的香味。
但她硬生生克制住了自己扑上去的欲望。
这里还有动物,就意味着附近肯定有水源,野兽的身上还有已经干掉的泥,这附近肯定有不难被获取的,在地表就能得到的水源。
于是阮响只能继续潜伏,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还会跟踪一只野兽。
好在她并没有潜伏太久,野兽觅食结束后就晃动着身躯,慢悠悠地走向树林更深处,阮响慢慢跟了上去。
大约是因为她足够瘦小,年幼,身上没有什么体味,又已经在树林里待了很长时间,身上沾染着枯枝烂叶以及沙土,所以只要她不靠太近,就不会被野兽发现。
阮响终于在野兽转身的时候看见了这只野兽的真容——从鼻子来看,这是一头猪。
一头黑色的野猪。
阮响愣了愣。
基地里养的猪都是白猪,并且基地里的书籍很少,起码阮响没在书里看到过这样的猪。
但只要是猪。
阮响又咽了口唾沫。
应该都是好吃的吧?
阮响看着野猪的屁股,脑子里全是猪肉,她缓慢的跟上去,保持着她觉得安全的距离——终于,她看到了不远处的水塘。
水流从石块缝隙中流出,在底部汇聚成了一个小水潭,分出几条细支缓缓流淌下去,滋润着这一方水土,养育着这附近的生灵。
阮响轻轻放下藤框,找到水源固然惊喜,但她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从藤框里拿出最长的石刀,慢慢靠近野猪,在野猪甩着的尾巴停下来的瞬间,她加速扑了上去。
对肉的渴望让她爆发出比平时更大的力量。
阮响扑到野猪背上,机械臂攥着石刀,狠狠刺进野猪的脖子。
肉太紧了!
野猪开始不断摆动身体,想把背上的阮响甩下去。
阮响紧紧抓住它后颈上的鬃毛,双腿死死夹住野猪的身体,用尽全身力气拼命将石刀划向猪的后颈。
石刀被阮响打磨得十分锋利,但石刀也格外脆,这让阮响不得不抓紧刀柄前端。
好在用的是机械臂,不会割伤阮响自己的手。
野猪还在挣扎,它发出刺耳的嚎叫,带着背上的阮响朝树上撞去。
鲜血从野猪的伤口处流出来,阮响知道自己不能在此时放走它,哪怕它已经受了致命伤,可一旦放走,她根本追不上一头狂奔的野猪,只能这么跟它耗下去,直到它死亡为止。
野猪撞在树上的那瞬间,阮响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她因为惯性差点被甩出去,几乎揪秃了野猪的鬃毛才艰难稳住。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狼狈过了。
还只是为了一口猪肉。
野猪倒下的时候,阮响也耗掉了半条命,她的双腿和手臂软得跟面条一样,头也被晃晕了,她晕乎乎地站起来,低头看手里的石刀——已经断了,一半在野猪的脖子里,一半被她手上。
阮响没有缓太久,她不知道这附近还有没有别的野兽,而现在的她显然不具有再跟别的野兽搏斗的能力,她必须在野猪的血腥味引来别的猎食者以前把这只猪处理了。
她剥下猪皮,将这只猪大卸八块,内脏也没有放过。
然后在远离血迹的山坡上挖了个坑,将木柴在坑里烧了好一会儿,灭掉之后用树叶包着猪肉,一块块的放进去,猪腿和猪头没有合适的树叶的裹,只能直接塞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