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个,张太后还有些讶异,道:“亏你也舍得,哥儿满月的时候,将玉佩连同络子一起送给他了,那可是你曾爷爷当初赐给你的。”
朱予焕却好像不以为意,笑道:“弟弟没赶上曾爷爷在的时候,不然保准有更好的东西给他呢,既然如此,权当做是曾爷爷给弟弟准备的生辰礼物了。”
朱棣赐给朱予焕不少东西,都在胡善祥那里存着,朱予焕虽然十分宝贝曾爷爷留下来的东西,但该充的场面还是要充的,拿点割肉的东西出来,也显得她心诚嘛。
山匪的事情一过,朱予焕还是照常出宫,时不时从民间带些小东西回来,其实大都是善堂的人送来的,无非是百姓们得知朱予焕有弟弟了,都送些自家孩子爱玩的小东西来,权当是送给朱予焕这个公主的贺礼。
朱予焕明白他们的心意,便也统统笑纳,挑挑拣拣了一些送进宫里,全到了张太后这里。
光是什么小鼓、铃铛之类的就有十几样,更不用说各式各样的布偶了。朱祁镇年纪尚小,一个月都玩不完几样,坐拥一堆玩具,像个山大王似的。
除此之外,朱予焕更是努力抽出空闲来探望朱祁镇,很快便混出了眼熟。
朱予焕的想法自然也很简单,上有张太后和朱瞻基瞧着,她当然不可能说自己这个宝贝弟弟一句不好,更要表现出姐弟之间深厚的感情,尤其是在朱瞻基“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之后,朱予焕更不能心有怨怼。
朱予焕可以和孙家翻脸,可以和孙贵妃翻脸,但唯独不能和自家的亲爹、兄弟姐妹翻脸。
朱棣靖难,汉王谋反,朱家自相残杀的事情太多,自朱瞻基之后,自然是不希望他们血脉之间有嫌隙。
说话间,外间传来宫人通报:“老娘娘,朝鲜贡女前来问安了。”
张太后应了一声,道:“叫她们进来吧。”
宫人将帘子挑开,四个着上蓝下黄衣裙的女子便乖顺地走了进来,最大的看着十七八岁,最小的看着只有十三四岁,她们刚刚入宫不久,有一个生了病,因着担心会传染病症给太后,所以一直被关在一处休养,待到痊愈之后才开始依礼拜见太后。
这四人的官话还有些生疏,夹杂着几分朝鲜的口音,焦美人听了不由偷笑起来,年纪最长名叫桂兰的女子脸颊涨红,显然是听出了焦美人笑声中的那一丝嘲弄。
张太后倒是不以为意,先是细细端详了四人一番,这才道:“模样倒是都很周正,可见朝鲜是用心选出来的。我听皇后说有一个是去年就该入宫的,只是病了,所以才推迟到今年入宫,好像是韩丽妃的妹妹……?”
桂兰俯身道:“太宗爷的丽妃娘娘正是桂兰的姐姐。”
这个朱予焕倒是有所耳闻,当初殉葬时韩丽妃百般恳求先帝,希望能够回乡侍奉双亲,奈何韩丽妃没有子嗣,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更不用说回朝鲜为父母养老了。
张太后上下打量她们一番,似乎有些顾虑,道:“听你们的口音,像是官话都没有说熟,那便先在宫中学官话和规矩吧。”
闻言,何惠妃等人也松了一口气,陛下就一个,朝鲜贡女进来,大家的机会不就更少吗?
四个朝鲜贡女也神情各异,年纪稍小的诸氏、李氏都有些失落,何氏则是把头压得更低了些,而韩桂兰却显然松了一口气。
朱予焕看到她的神情,便开口问道:“你们有没有读书识字的?”
张太后见她出言,笑道:“你身边还缺宫人不成?这些是贡女,要做妃嫔的,可不是来伺候人的。”
韩桂兰主动道:“奴婢会写汉字,虽然不多,但是奴婢愿意学。”
妃嫔们哪见过不愿意做主人、愿做奴婢的,不由都看呆了。
张太后见状打量了韩桂兰一番,听她主动自称“奴婢”,知道她心中不愿,虽然有些不喜,但她在几人之中年纪最大,不是朱瞻基喜欢的类型,张太后也不强人所难,便对朱予焕道:“跟着你也好,不过这宫人和嫔妃的待遇可不相同……”
韩桂兰跪下叩首道:“奴婢明白,以后公主殿下便是奴婢的主人。”
朱予焕摆摆手,笑道:“我是好奇朝鲜的风土人情,既然你不愿做妃嫔,到我身边和我还有桐桐聊聊天也好,以后保不齐还能考中女官呢。”
张太后还未说话,又有宫人上前道:“太后娘娘,贤妃娘娘有动静了,皇后娘娘让奴婢来报个信儿。”
已经有了长孙,张太后对于孙子自然也没有一开始那么稀罕,但闻言还是道:“皇后办事最妥帖,已经叫徐夫人进宫了吗?别忘了让太医院的人随时候着,贤妃是头胎,一定要小心一些。”
当初孙贵妃生产之时,因着担心徐夫人是朱予焕请来的,孙贵妃会有所猜忌,所以并未请人进宫,加上朱祁镇个头比别的孩子大,孙贵妃生产很是不易,休养了许久也没有缓过劲来。而吴妙素是第一胎,自然要多些人瞧着。
“老娘娘放心,徐夫人已经进宫候着了。”
朱予焕见状伸手摸了摸朱祁镇的小脸,见他咯咯笑了起来,这才对张太后道:“奶奶,我替您去吴娘娘那里瞧瞧。”
张太后心里也有些放心不下吴妙素,便道:“去吧,有了好消息可得早点告诉奶奶。”
“那是,奶奶放心。”朱予焕说完看向韩桂兰,道:“和我走吧。”
张太后见她一溜烟地奔出去,笑道:“这丫头,从小就是个爱报喜的孩子。”
何惠妃等人闻言也纷纷应和起来。
上次孙贵妃生产的情状她们都看在眼里,要想在这宫中好过,除了要有陛下的宠爱,最重要的是得合老娘娘的眼缘,否则就算如贵妃一般,生下来孩子也只能被太后娘娘抱去养,弄得满宫没脸。
她们倒是不知道内情,只是见朱瞻基处置孙家,又见张太后十分疼爱顺德公主,隐约猜出这孙贵妃是和顺德公主作对的时候落败了。
第66章 韩桂兰
天气逐渐回暖,轿子也都换上了轻纱,朱予焕透过窗帘看向旁边跟着的韩桂兰,开口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韩桂兰没想到朱予焕会忽然同自己说话,先是一愣,随后很快回答道:“回公主的话,奴婢今年十九岁了。”
朱予焕了然地点点头,道:“和嘉兴姑母年龄相仿呢。”
韩桂兰知道大明规矩只会比朝鲜更加繁复,因此赶忙说道:“奴婢不过小国贱民,不敢和长公主相提并论。”
朱予焕不以为意,只是问道:“平日里喜欢做什么?”
韩桂兰内心思考一瞬,便斟酌答道:“奴婢在汉城的时候读过一些女书,平日里会在家中做些纺线织布的事情。”
朱予焕闻言眼前一亮,开口问道:“你还会纺线?”
韩桂兰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称是。
朱予焕原本就在琢磨着纺机的事情,周围的宫人们入宫时年纪都小,早就不记得这些事情了,因此一直找不到个明白人解决自己的疑惑,如今有了韩桂兰,朱予焕的心思立刻活泛起来。
见韩桂兰不明所以,朱予焕暂时抛去那些想法,只清清嗓子,问道:“进宫城之前可有在皇城内逛逛?”
韩桂兰在入明前也听过一些训导,无非是让她在大明皇宫的这些帝王妃嫔面前谨言慎行,她的姐姐便是被迫殉葬,韩桂兰想象中的大明自然是恐怖黑暗,皇帝、后妃、皇子、公主,想必都是一样的高高在上,把他们当做奴隶一般使唤。
所以韩桂兰才不明白朱予焕为什么会这么问,她只好小心翼翼地回答道:“马车管束严格,奴婢只在休息的客栈中看了一眼外面……”
朱予焕呀了一声,语气里多了几分无奈,“本想着先让你和桐桐说说宫外的风土人情的,这小丫头见我天天出城,心里特别羡慕,只是我总逗她玩,时间久了,我说的话她都不信……”
韩桂兰听她将妹妹的事情娓娓道来,想起记忆里已经逐渐模糊的姐姐,不由眼眶一酸,正要落泪时,她又想起皇宫之中不比家乡,再不能随意落泪,因此又硬压了回去。
韩桂兰道:“奴婢对汉城府还是有些了解的,路上也瞧见了不少……风土人情,若是殿下不嫌弃,奴婢可以讲讲朝鲜的事情。”
朱予焕笑眯眯地说道:“这样正好,这小丫头就自诩去过比我还远的地方了,省得她整日里念叨我。”她笑着说道:“我已经让秋英回去知会一声,让人给你腾出房间来,宫人不比贡女,恐怕要挤着睡,你要多多适应了。你要是不放心,明日让秋英陪你走一趟,去把你留在宫殿中的故乡之物带回来。”
若是没有先前孙家的那档子事,朱予焕还可以考虑带着妹妹出来玩,奈何朱瞻基这活爹爱得太深,谁知道孙家还有没有后手,朱予焕不想拿自家妹妹冒险,非朱瞻基一同出行的情况下,最好还是不要带自家妹妹比较好。
韩桂兰却只是摇摇头,道:“奴婢没有带什么东西来,奴婢只有一个姐姐最为亲近,姐姐就在大明,奴婢也没什么可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