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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镇国公主_黎侯【完结】(211)

  朱予焕立刻拿起好几个垫子放在朱瞻基背后,她虽然没有护理过病人,但皇爷爷朱高炽勉强算是她看着走的,在这方面,朱予焕还是很有经验的,不算手生。

  虽然心中没有太大的波澜,但朱予焕的眼眶照红不误。

  朱瞻基看着女儿这般贴心地孝顺自己,又想到今日是除夕,不免心情复杂,半开玩笑道:“看来今年只有我们……我们三人一同守岁。”

  若是换做往年,宫中正是热闹的时候,他或许正和自己的一众妻妾和几个儿女一起共享新岁之乐。

  朱予焕自然察觉到朱瞻基那一丝微妙的情绪,她从旁边拿起一个卷轴,在朱瞻基面前徐徐展开,画中有两个年龄相仿的男孩互相踢蹴鞠,看衣着打扮便知道是一对兄弟,背景并非在宫中,而是一片春意盎然的园林,不远处则有几个仕女打扮的女子望着踢蹴鞠的二人,手中拿着绣架,脸上都带着温和的笑意。

  朱予焕这才开口道:“爹爹,这是桐桐给您的新岁贺礼,本来是想着亲自交给您的,可您如今正在休养身体,桐桐怕吵到您休息,便托我带来送给您。”

  这幅图是春日里给朱祁镇和朱祁钰哥俩一起画的蹴鞠图,朱友桐本来是不想给朱祁镇画图的,奈何朱祁镇想要,她也不想让母亲和姐姐为难,最后还是画了一幅,没想到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按理说这画早就已经完工,只是朱予焕多了几个要求,让朱友桐在上面添了几笔。

  朱瞻基几乎是立刻便认出了画上的两人是自己的儿子们,眼眶不免有些湿润,道:“好、好啊,桐桐这幅图画得很好。”

  他心中最担忧的就是儿子,不仅事关皇位,更担心两个儿子如自己一般早逝,朱予焕此时送上这幅图,对于朱瞻基来说也算是一剂强心针。

  朱予焕牵着他的手轻轻拂过画上的两个稚童的脸颊,道:“爹爹瞧,他们两个还没有长大,光是后宫的娘娘们保护不够,还需要爹爹庇佑呢。”

  朱瞻基听到女儿心中还期盼着自己能够恢复健康,不由心中一酸,道:“这画上的是何惠妃和曹婕妤吧。”

  “是。”朱予焕抽噎道:“平日里我和桐桐去仁寿宫向奶奶请安,娘娘们膝下无子,因此都对两个弟弟极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着我们兄弟姐妹几个,镇哥儿虽然与娘娘们不大熟络,可钰哥儿却是受过不少照顾的。”

  朱瞻基长叹一声,许久之后才道:“她们两个也是宫中老人了……”他说完陷入了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朱予焕见他不说话,这才跪下,重重地磕头,道:“爹爹,如今奶奶和娘都不在,焕焕斗胆向爹爹讨个恩典,请爹爹念在庶母们多年来于祖母膝前尽孝,宽恕庶母们未曾孕育皇嗣之罪责,留她们一条生路,罚庶母们圈于宫中侍奉祖母。”

  朱予焕即使不抬头,也能察觉到朱瞻基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冰冷。

  朱瞻基的语气中多了几分训斥的意味,道:“焕焕,你忘记你答应过爹爹的事情了吗?心慈手软如何能成事?”

  朱予焕头也不抬,恭敬道:“《尚书》有云:‘好生之德,洽于民心’,爹爹仁厚宽容,为政九载,群臣百姓无不称道爹爹仁德,且皇权威严,弟弟又身份尊贵,庶母们岂敢自恃身份?女儿求爹爹开恩,其一是因为庶母们平日对焕焕确实多有照顾,其二是此举彰显皇恩,臣民得知定然感同身受、无不感恩戴德。”

  不知道过了多久,朱瞻基这才无奈地叹气,道:“焕焕,仁德是留给至亲之人的,除了我们家中之人,不要对别人太过仁慈,你这样让爹爹怎么放心?”

  其实她这般求情,朱瞻基反而放心不少,起码女儿还知道什么是心软,连没有血缘关系的庶母都有所关照,更不必说能够保障她的未来的弟弟了。

  跪倒在地的朱予焕听到这话,眼眶中打转的泪水终于涌了出来,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道:“焕焕让爹爹失望了……”

  朱瞻基勉强抬手拭去女儿颊边的眼泪,道:“以后爹爹不在你的身边,可不能再哭了,知道了吗?”

  朱予焕哽咽地应了一声,道:“知道了……”

  朱瞻基不由轻叹,道:“你求的恩典,爹爹准了,爹爹会让王瑾去命内阁降旨,妃嫔和宫人们的殉葬一并免除。”他此言一出,朱予焕扑在他床边,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只是这哭声十分克制,显然是生怕朱瞻基有所责备。

  朱予焕又不是傻子,免除后宫妃嫔的殉葬的美名是属于朱瞻基的,又不是她朱予焕的,况且朱瞻基免去的是自己的妃嫔和宫人们的殉葬,又没有免去藩王的妃妾宫人们的殉葬。

  这一通大棒甜枣对她来说没有什么用处,倒不如说是纯粹地打朱予焕一顿。

  朱瞻基轻轻地拍了拍女儿的后背,道:“焕焕,你去将书架第三格放着的那道圣旨拿来。”

  原本正专注于自己的哭泣事业的朱予焕一愣,心中有些纳罕。

  如今殿内只有他们父女两个,不出意外,这圣旨应该是给她的。但朱瞻基该说的早就在马车上交代清楚了,如今又特意来一道圣旨,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78章 受够了

  即便心中的疑惑和不祥的预感再怎么多,朱予焕还是按照朱瞻基所说,起身绕过屏风去寻,书架上竟然真的有一道圣旨。

  朱予焕小心翼翼地取下,返回床榻边,送到朱瞻基面前,道:“爹爹,是这个吗?”

  朱瞻基微微颔首,开口道:“顺德公主听旨。”

  朱予焕急忙一理裙子跪倒在地,叩首道:“臣接旨。”

  待到朱瞻基念完那道圣旨,朱予焕这才明白过来,圣旨内容和朱瞻基之前说的几乎没有什么分别,无非是让朱予焕担负起身为长姐的责任,好好教导两个弟弟,尤其是要扶持和护卫太子。

  这道圣旨明显是朱瞻基亲手所写,而非通过内阁和翰林院拟定,不然三杨若是看到这样的圣旨,定然会集体反对,哪还用得着朱瞻基亲自私下宣旨。话虽如此,一旦写下落印,必然有皇家效力,也勉强算是“先帝遗诏”。

  朱予焕先是领旨谢恩,这才接过圣旨抱在怀中,小声道:“焕焕还未曾亲自接过圣旨呢。”

  圣旨只要有一点小小的损毁就要治罪,务农寺的接到的圣旨都有留档保护,一般大臣接到的圣旨更是视为荣耀,接前便要香案迎接,之后直接供奉在祠堂之中,日日打理。

  朱予焕虽然贵为公主,但以个人身份接书面圣旨还真是头一遭,更不用说是在朱瞻基临死前这么一个特殊时刻。

  朱瞻基露出一个笑容,道:“朕给你这道圣旨,是希望能让你安心,就如你自己所说的那句话一般,做一个‘坚刚不可夺其志’的人,以后再也不能对外人心软,明白了吗?”

  朱予焕对上他温和的目光,轻轻颔首,道:“臣谨记父皇教诲。”

  她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冷笑一声,自己的这位父亲死到临头还在玩这一套,也幸亏她并非是土生土长接受所谓“忠君爱国”论的明朝人,不然都找不到一个比PUA更好的词来形容朱瞻基的这一系列动作。

  朱瞻基望着女儿良久,感慨道:“你是爹爹的第一个孩子,爹爹一天天看着你长大,可惜还没等到你真正成人那一日……”

  这一番话结束,他已经彻底对女儿放下防备,心中只剩下了浓浓的不舍。

  朱予焕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和他一起走过皇太孙、太子时期的人,除却父女亲情,朱瞻基确实对女儿有几分并肩作战的感情。况且朱予焕这些年更是对家国尽心竭力,以公主之身、尽贤德之能。一个人能做到辨是非、明圣心、知进退、守礼节已是不易,何况朱予焕是个女子。

  时至今日,朱瞻基扪心自问,若朱予焕是个男子,即便他的母亲不是皇后,朱瞻基大概也要将皇位传给朱予焕,至少他无需为皇帝未来应对群臣的情景忧心至此。

  但若是不传位于他,最好的处理方式便是永绝后患!

  不论朱瞻基的这一句话是否出自真心,朱予焕已经没有半分信任,她故作悲痛,按捺住自己的哽咽,道:“爹爹……”她见朱瞻基眉头紧皱,紧咬牙关,便知道他是头痛又发作了,赶忙道:“爹爹等着,女儿这就让王伴伴传太医开药。”

  朱瞻基咳嗽几声,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女儿走向殿外叫人。

  朱予焕绕过屏风走了几步,知道朱瞻基此时此刻大抵是没时间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这才迅速展开圣旨,边走边看。

  虽说是扫视,但她其实什么都没看,只看了角落的那一方印宝留下的朱砂痕迹。

  只见圣旨之上是朱瞻基的亲笔字迹,左侧写着“宣德九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加盖“敕命之宝”,墨痕在上,朱砂在下。

  朱予焕心中的那块沉重又冰冷的石头终于毫无意外地落地,她用最快的速度看了一遍圣旨的内容,确实和朱瞻基刚才对自己所说一字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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