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于商人们来说,这次海外行商也称得上“顺遂”。
虽然语言沟通上有些麻烦,但这些商人们都是黄金凤和沈廷礼精心选拔的人才,销售琉璃、香水、布匹、肥皂等十分卖力。
有了这两家做榜样,其他商人也有模有样地销售商品,倒也称得上顺利,唯一有些棘手的事是要称量当地人的白银分量是否足够。
朱予焕看到这里,面上已经不觉多了一分笑意。
有了这样的好消息,想必之后会有更多商人愿意借助官家的力量出海赚钱。当然,赚钱还不够,朱予焕还打算从这些商人中挑选部分充作国家商贸的吏员,同科学院的工匠们一般。
在这个阶级社会之中,不论是商人还是普通人,都对官名十分青睐,不仅是说出去好听,行事也十分方便。
一旁的宋翠莲自然捕捉到了这一幕,刚才她听内官报信的时候便知道这封信里必然会是好消息,如今看到朱予焕唇角的笑容,她更加能够确认这一点。
朱予焕接着往下看,张忠也提及他们曾经暗中打听过一些事情,并未在各国找到朱予焕所描述的奇物,因此恳请朱予焕能够多给他们一些时间,之后船队也好和各国多多往来,便于寻找朱予焕想要的东西。
读到这里,朱予焕不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想必是还没有到时候……”
玉米、红薯等大概是还没有传入东南亚等国,他们若是想要,大抵只能亲自去找了。
张忠又提及满剌加外府的境况,鼓楼、内城和仓库都还可以使用,只是有些破旧,需要官员、士兵们好好修缮一番,但也不至于无处可依,考量到要整理外府的城墙等,张忠便让已经完成售卖货物、并且在各国采办了藩货的商人先行回国,其余人继续留在外府整装,等到元光四年的秋日再回京,也不忘赞叹朱予焕料事如神,特意多给了他们八个月的粮食,在此时排上了用场。
朱予焕读到这里,心情愈发复杂,又夹杂着几分欣喜。
登基这几年来,这是朱予焕罕见的放松时刻,肩头的担子似乎都轻了一些。
既然海外有销路,朱予焕也可以暂且安心,让人将这次行商的收益利用起来,准备策划下一次的行商,顺便派人押送粮食前往满剌加外府,方便补充库存。
不远处传来朱淑元的声音:“母亲!母亲你看!”
朱予焕将手中的信件交给宋翠莲收好,这才笑盈盈地看向跑过来的朱淑元,问道:“怎么了?元儿要给母亲看什么?”
朱淑元的一双小手合拢,掌心里似乎困着什么,献宝似的递到朱予焕的面前,道:“母亲猜猜里面是什么!”
朱予焕故作凝神思量的样子,过了一会才笑道:“母亲猜……里面是蝴蝶?”
朱淑元小心翼翼地露出一道缝隙,里面钻出来一个小脑袋,一只雏鸟正探头探脑地打量着周围。
朱予焕其实早就听到她掌心传来的鸟鸣声,但仍旧惊喜道:“你们从哪里来的小鸟?”她的目光落在朱见深身上,才发现他身上的曳撒有些脏,上面的刺绣也已经勾丝,跟在他旁边的李东阳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头上还插着两片叶子,可见也在旁边帮着朱见深“上房揭瓦”了。
朱予焕开口问道:“深儿,你们这是掉进树丛里了?”
朱见深有些局促不安,似乎是担心受到斥责。“母亲……”
周盈盈平日里教导他要有皇子的气度,将心思都放在学习之上,不能随意玩耍,有什么事情吩咐宫人去做即可。而他刚才因为一时情急,加上与同龄的小伙伴们玩着玩着忘了分寸,亲自去爬树救鸟。
旁边的朱淑元笑嘻嘻地说道:“张懋扶着弟弟爬上树,把卡在树杈上的小鸟救下来了。”
朱予焕闻言微微挑眉,看向一旁的张懋,问道:“怎么回事?”
“大殿下发现有一只从鸟巢跌落的到树杈上的雏鸟,二殿下怕鸟儿摔下来,亲自爬树将小鸟救了下来。”
朱予焕见张懋面露窘色,便知道朱见深第一次爬树的经历恐怕并不顺利,她不由莞尔,冲着朱见深招招手。
待到朱见深过来后,朱予焕伸手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见他还有些惶惶不安,便道:“不过就是爬树而已,你怕什么?”
朱见深见旁边还有其他人在,他牵了牵朱予焕的袖子,朱予焕已经会意,微微俯身让他凑近自己耳边。
朱见深这才小声道:“娘说了,平时要有皇长子的气度,皇长子……应该是不能爬树的吧?”
朱予焕这才明白他为何如此,大概是怕外人听到,有损周盈盈的名声。
朱予焕夸奖道:“你们姐弟两个能发现雏鸟受伤,还亲自救下,可见没有忘记姆师平日里教给你们的仁善之心,母亲要好好奖励你们。”说罢,朱予焕便让宫人们去内承运库拿赏赐,送到贵妃宫中。
两个小孩子被朱予焕这般夸奖,脸颊都红扑扑的。
朱予焕环视几个孩子一圈,道:“朕看你们都很不错,之后让内官给你们安排住处,以后轮换陪大殿下二殿下学习经史子集和骑射武艺,用过午膳之后,朕让人送你们回家与家人见面,收拾一番后再入宫。”
几个孩子心中原本忐忑于不知何时到来的落选,没想到皇帝最后将所有人都留了下来,脸上纷纷露出欣喜的神情,跪下谢恩。
但最为高兴的还是朱淑元和朱见深,能够有这么多的玩伴,以后读书也就不怕无聊了。
朱予焕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这才对身边的两个孩子道:“过些时候番邦的使者便要入京朝贡,到时候母亲带你们两个一起召见他们,好不好?”
“好!”
第89章 演练军
商人们行商归来的消息不仅在江南广为流传,伴随着朱予焕派人南下去迎接队伍,在北直隶也渐渐流传开来。
尤其是在看到皇帝亲自召见这些远道而来的使者和回国的商人,以及他们身后跟着的各色朝贡贡品和封箱金银后,民间更是议论纷纷。
这样的天降富贵,风险自然是有的,可要是和那些京营比起来,当真算不得什么。
尤其是皇帝未登基前便亲自经商,因此积攒了不少家产。
皇帝富甲天下尚且如此“爱财”,更何况他们这些普通的百姓呢?
那些原本对于出海行商持观望态度的商人也纷纷心动。
虽然说跟着官家的船队出海要交一笔费用,行商收益还要再根据售卖物品征收税款,一般棉布少而瓷器琉璃绸缎等奢侈物多,严禁售卖铜铁等,从国外采购、回国销售的货物则是需要再交一笔入港的费用,可谓是限制重重。但光是看跟着船队回来的那数十箱金银,便知道这次行商必然十分顺利,收益远远大于成本。
大明是上国,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大明的物产丰富、奇珍异宝,随随便便拿些东西出去售卖便可以回本。
加之如今海禁并未彻底解除,只允许官家船队出海,即便他们精通外语,能够私自造船出海,也难保自己的安全。跟着官家的船队出去更加踏实,还有翻译陪同,交点税也算不得什么。
朱予焕对民间的风声自然有所耳闻,要的便是这个效果。
待到使者入京已经是端午,朱予焕便趁着这个时机将宴席办在了一场,又给这次跟随一同出使的商人赏了几个吏员身份。
虽然没有什么权力,但胜在名头好听,还远远地见到了皇帝,且若是下次出海,这些最先跟随出海的商人有携带更多货物在海外销售的权力。
商人们满意,官员们也不例外。
虽然不至于一次行商就能将修缮宝船、培训人手、出使小国消耗的费用全部收回,但至少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成本。
更重要的是朱予焕召见使者规定了朝贡次数和频率,又强调使者在大明国内滞留的时间和空间限制,明显是在告诫这些国家,不要想着借朝贡大摇大摆地来骗吃骗喝。
席间倒是有使者提出想要仿照船队一般,在大明销售货物。
负责翻译的四夷馆官员闻言有些不知所措,但听身边的女官催促,便硬着头皮将使者的话翻译过来。
宴席上的官员闻言都十分意外。
以往使者携带的都是贡品,分别收入外库和内库,却几乎没有光明正大在大明售卖货物的,最多也只是暗中在沿路同百姓买卖货物,行事十分低调。
朱予焕的态度倒是很温和,道:“此事未尝不可。”
旁边的官员更加惊讶,惊讶于皇帝这次似乎没有要和内阁商量的意思。
先前皇帝做决定,虽然会坚持到底,但也不至于如现在这般独断专行。
朱予焕笑盈盈地说道:“我大明商人行商要向官家缴纳银钱,朕不能不一视同仁啊。朕也不会厚此薄彼,准许减轻你们这些先行入大明朝贡的商人缴纳的费用。”
官员们不由暗自感慨,看来皇帝是在得知了此次海上行商的收入之后,盯上了这些国家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