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羲和倚月_墨青【完结】(255)

  大长公主再笑一笑:“二郎不知道吧?你程门立雪也未得苏师父指点,其实是父皇的意思。苏师父好生过意不去,特意找了翰院贤臣教你读书。去年选皇帝,太后说什么晋王身边有商山四皓,定成贤主。这起人便是苏师父当年暗中为你帮细挑的啊。”

  说罢,大长公主再也懒得搭理皇上弟弟,她披了披风,径自出宫及时行乐去了。

  守在宫门的沈彦玉见大长公主平安出来,长长松了口气:“公主,陛下没把你怎么样吧?”

  大长公主“呵”地一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既然投胎在这里,便需明白荣宠败落都不过是皇上的一道旨罢了。”她宽慰地拍了拍沈彦玉的手:“你要想得开。”

  看大长公主无恙,沈彦玉踌躇一下儿终于问道:“那我表妹呢?可跟陛下琴瑟和谐了?”

  大长公主嗔怪地白了他一眼:“人家的老婆。你管呢?”眼见沈彦玉面色凄然,她又“噗嗤”一笑:“我看是没有。令表妹三贞九烈、一心为夫。咱皇帝也不是那霸王硬上弓的人儿。”

  沈彦玉扶着大长公主朝轿子慢慢走去,他些微嗔怪:“那你还送她入宫做甚?我表妹最是胆小怕事不过,我是怕她活活吓死!”

  大长公主惊骇到五官挪移:“就您表妹还胆小怕事?!聚众打你的难道是个驯海的夜叉?!好吧!她胆小!我胆大!前两天秦王都亮刀子要抓她寻我晦气了。我怎么敢让她回到连齐良斋都能摸进后院的尚书府去?她不是想入宫面圣么?我就成全她去告御状好了!”

  看沈彦玉犹自气不愤的面孔,大长公主三分好笑:“哎呀,皇上纵使喜欢她,无奈身边儿有个洪窦儿围得水泼不入。你当皇上那么容易得手的么?倘若你表妹不点头,这事儿就成不了。当然了,要是她自己乐意,我也就乐得效仿平阳长公主了。”她煞有介事地宽慰:“你愁什么啊?您妹妹倘若得了宠。您不是也有当卫青的盼头儿了么?”

  沈彦玉五官扭曲:“卫青之所以是卫青,那是人家能替武帝扫荡匈奴!单凭妹妹出息便做高官的,那不成了杨国忠么!”

  大长公主忍俊不禁:“不错不错。沈郎不胜衣,沈郎有脑子!”

  皇宫暖阁

  眼见长公主扬长而去,跪了许久的洪窦儿身疲力累地想站起来。

  谁知,她忽然听到皇帝一声断喝:“跪着!”

  洪窦儿摇晃了一下儿,还是努力端庄跪好。

  宝祐帝冷冷打量了洪窦儿半晌:“你有何事瞒朕?”

  洪窦儿脸色微红,她挑起嘴角刚要张口,忽然听到皇帝压抑许久的雷霆霹雳:“你到底有什么把柄能被秦王拿捏?!洪大人有什么麻烦能让秦王寻晦气?”

  洪窦儿刚要张口剖白,谁知皇帝的怒火已经不可遏制,他一袖子扫落了御案之上的全部摆设!

  皇帝面红如血:“说实话!就你那点儿把柄!秦王能找得出!朕也能查得到!毕竟镇抚司、提刑司,天下诏狱还是听朕的!你别以为朕看不出你鬼鬼祟祟!”

  洪窦儿愣怔了会儿,叹一口气。

  她索性也不跪得那么端庄贤淑,干脆扶着腰一屁股坐倒在地。

  洪窦儿再开口时满脸平静,她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回陛下的话。奴婢不是礼部洪主事的闺女。奴婢姓窦,便是那窦娥的窦。奴婢的父亲是宛平县内一介酸儒,他为了聘礼将我定亲给个病弱之人,谁知尚未成婚,丈夫便一命呜呼。我爹爹为图节妇旌表,逼我上吊殉夫。我贪生不肯,跳窗逃出。幸被兵马司王福江王大人所救。为避父亲索命,这才更名换姓入宫。秦王拿捏奴的短处,不过是说我是个小寡妇,不配服侍圣驾。他说呀……我有欺君之罪……”

  宝祐帝万想不到,平素服侍自己婉转周到的可人儿竟然还有如此惊心动魄的不堪过往。今天受得刺激太大,皇帝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自己该当如何!

  他蓦然想到一事:“洪窦儿!呃,窦娥……嗯……窦儿!说得就是你!这两天钦天监跟朕吞吞吐吐,说朕要得子嗣需娶个再醮有福之人!不多时宫里就传满了闲话!这口风儿难道是你漏出的……不是!这说辞不会就是你教钦天监说的吧?”

  洪窦儿满脸敞亮地眨着眼睛:“嗯!是!”

  宝祐帝快气疯了:“你……你敢算计于朕!”

  洪窦儿长叹口气:“陛下呀,我也没想到,自己给自己刚刚铺好的青砖大道,竟让柳氏娘子捷足先登。我还没好意思跟您坦白我就是克了前夫的有福寡妇呢。您已经觉得这是上天特许您强占人妻了。可怜我机关算尽,终究为人作嫁。不瞒陛下说,真是到了前几天,我才信实了您是真命天子有百灵护体。任凭我等蚍蜉撼树,也难损伤您泰山分毫。”

  不得不说宫中美人千千万,就洪窦儿得了盛宠,那不是没道理的。这一番连消带打的巧舌如簧,说得宝祐帝哭笑不得。

  但想想自己身边枕畔,各个信任之人竟然都有阴私瞒着自己,宝祐帝不禁满腔怨恨:“别以为恭维朕两句,你就能逃脱罪责!秦王说得对!你就是罪在欺君!欺君者死!”

  洪窦儿淡定地“哦”了一声,她爱惜地伸手揉了揉肚子:“陛下。秦王说得固然是。钦天监也不曾睁眼说了瞎话啊。既然规矩是不能欺君,那有件小事儿也不能瞒您。奴婢这两日身子不适,今天求太医给瞧过。我……我已有两月身孕了……”

  闻言震惊的宝祐帝就见洪窦儿慢慢儿地扶着桌子站起身来,人家也不理他,径自扶着蛮腰往外就走。

  宝祐帝一声断喝:“你去哪里?”

  洪窦儿忒是温驯:“陛下您刚才说了,欺君者死。奴婢这就去跳护城河。”说着她垂头抚肚:“孩子啊,你别怪你爹爹心狠,谁让你娘含冤姓窦呢!”

  宝祐帝是深深呼吸,才没气得照柱子撞头,他嘶声怒吼:“来人啊!”

  听皇上嗓子都劈了,冯恩吓得跟头轱辘跑入内殿:“陛……陛下有何吩咐?!”

  宝祐帝浑身颤抖地指着洪窦儿,哆嗦半晌才捶桌嚷嚷:“洪氏有孕,封做德嫔!”

  冯恩差点儿一屁股坐地上,他寻思:皇上这是多年无子,喜欢疯了么?

  那日,独宿暖阁的宝祐帝突发无数噩梦。

  颠倒幻境之中似是娶亲,似是祭祀,那些披红戴花的似是三牲,似是幼女。

  一忽儿是刚刚及笄的长姐金银如锁、珠玉如链,被强塞入远嫁的龙船,他尤记得长姐出嫁时拽着太后衣袖哀哀哭泣,赤红胭脂被泪水冲落,点点如同血色泥污;一忽儿是飘忽白绫,恍若毒蛇择人而噬,那个自称“红豆儿”的女子左躲右闪,惊慌恐惧地呼天不应叫地不灵;一忽儿是个没有脸面的幼年女子连声呼着冤枉被人架上断头台,刹那之间血溅白练。

  转瞬之间皇帝看见:殷山之下,森森白骨。冤魂幢幢,痛哭啼号。神州处处,几非人间!

  宝祐帝悚然惊醒,他翻身坐起,大汗淋漓、喘息连连。

  今日皇上精神差,冯恩调班坐了更,他连忙撩起帐子:“陛下,怎么了?”

  宝祐帝沉默许久,揉一揉额:“苏旭拼死要给伸冤的那个女子,是叫胡氏是吧?”

  冯恩浑没明白过来:“听说是的。”

  宝祐帝挥了挥手:“去告诉刑部!既是冤死的,趁早给人家昭雪!还有……还有朕听说宛平县挖出来乱葬岗了?让他们清理人头好生将人安葬了吧,再告诉户部给苦主们厚发抚恤。”

  其时年根腊月,忽而冬雷滚滚!

  一道雪亮闪电劈下人间,竟将宛平牢狱之内的一株古树劈得燃起熊熊大火,连累树下那个古怪的根雕也瞬间给烧得灰飞烟灭。

  囚在天牢的苏旭和囚在宫中的柳溶月同时发了古怪一梦:那个疯癫古怪的道士朝他们深深一揖。然后,他便率了无数人影随他一路歌舞而去。

  众生冤屈已解,齐齐缓步登天。

  第150章 几家欢乐

  皇帝大发“不忍”之心后很快便过年了,宫里过得并不热闹:一是大行皇帝驾崩不到二十七个月,即便皇帝守孝以日易月,内庭也不好毫不收敛;二是丽太妃忽然暴薨,虽然于皇帝来说只是死了庶母,但是关着秦王的面子也不好十分喜庆;这第三桩么,就更显诡异可怖,正值青春的秦王忽生急病,且时好时坏。人人都道这是王爷纯孝,遭逢生母之丧太过伤心。倒是去了王府诊病的太医们,各个都有些讳莫如深。亦有宫人窃窃私语,说王爷的症候与昔日大行皇帝病起之时差相仿佛。难道这是他皇家的业障之症?再看看端坐龙椅的皇帝,大伙儿就谁也不敢言语了。

  这个新春唯一的喜事,便是新进加封的德嫔娘娘胎相平稳,眼见皇帝子嗣有望。可不能小看了皇帝这没出世的孩子,当年先帝无子、无奈兄终弟及。秦、晋二王桌子底下打了个不亦乐乎,新皇登基还是龙椅不稳。倘若这个皇帝也没儿子,那便只有靠秦王后裔来续蕤皇祚了,则秦王还有做太上皇帝之望,到时朝局必然更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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