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嬷嬷一愣之下,笑出声儿来:“姑娘们怎么都戳门口儿呢?这么站着不累得慌么?”
四大丫鬟齐齐摇头:“不累,不累。”
刘嬷嬷些微诧异:“你们干嘛呢?”看丫头们谁也不说话,刘嬷嬷扭过头:“翠书?”
翠书因为太过心慌,所以脱口说了实话:“少爷让我们堵您!”
刘嬷嬷没听明白:“堵我干嘛啊?”
翠书咬牙笑着看向丹画,她小声嘀咕:“那个……你说吧……我嘴笨……这钱我不挣了……”
诗素跟歌玲一块儿捅咕丹画:“你说!二两银子在你那儿攥着呢!”
丹画狠狠瞪了大伙儿一眼,扭头笑得跟哭似的:“嬷嬷!少爷……少爷他是说啊……说让我们堵着您……堵着您……就正好给您倒杯茶!您看您这也累了大半天了,怎么也得歇会儿不是?”说着她朝那三位狠使眼色。
三个丫头顿时会意,大伙儿七手八脚就跟抬面缸似地把刘嬷嬷抬到了堂屋中间儿,墩在椅子上坐下。
翠书倒茶、诗素赔笑、歌玲忙不迭地给拧热手巾。
丹画十足谄媚:“这是大少爷新得的奶茶,嬷嬷尝尝!”说到这儿,她咬牙切齿回过脑袋:“都说话啊!想不想分钱了?”
诗素忙不迭冲上来帮腔:“这个奶茶好喝极了!又养颜、又养胃。嬷嬷您想啊,咱们这路在外面儿干活儿挣钱的女子,怎么不得喝口奶茶喘喘气儿?女人得自己心疼自己!”
刘嬷嬷被一众丫头们围绕,很有几分受宠若惊:“既然姑娘们都这么说了,我就叨扰一杯。”说着,她端起来抿了一口:“倒是好喝。”
歌玲看出机会,她满脸堆笑地对刘嬷嬷说道:“嬷嬷,不是,喝奶茶得大口!小口没那味儿。来,我给嬷嬷打个样儿!”说着,她端起一杯奶茶一饮而尽,把刘嬷嬷都看傻眼了。
诗素赶紧过来给歌玲和刘嬷嬷重新满上,她笑着解释:“嬷嬷不知道,歌玲妹妹祖籍辽东郡。她们辽东妹子,喝茶都敞亮!”
翠书、丹画一起点头:“对对对,敞亮!歌玲从来敞亮!”
歌玲让姊妹们夸得小脸儿通红,更来了劲头,她语声清脆:“嬷嬷!见面儿就是缘分,咱俩今天高低得干一个!”
刘嬷嬷万没想到,来找大少奶奶还能碰上这么一出儿,她连忙推辞:“不行。姑娘,我这还当着差事呢。”
翠书笑道:“嬷嬷这话就是不给面子了,这屋里谁没当着差呢?来,嬷嬷,我也敬您。”
刘嬷嬷让翠书说得没话,咬牙又灌了一杯。
丹画连忙给刘嬷嬷再满上:“来来来,圣人说得好,喝完这杯,还有三杯。”
刘嬷嬷连忙格挡:“这是哪门子圣人说的?不行!别倒了!姑娘们!嬷嬷老了,喝不了这么多甜的,牙不行!”
歌玲双手叉腰:“别说牙不行,肾不行也不灵啊!我跟您说,您从头儿不喝也就罢了。既然开了这个头儿,今儿不喝痛快了,谁也别打算从这屋儿出去!刘嬷嬷!我先干,您随意,还不行吗?有道是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您看我可是实实在在给您亮杯底儿了。”
说着,她朝大伙儿使个眼色。
一众丫鬟,趁乱起哄:
“您不喝就是看不起我们!”
“少奶奶?您管她干嘛啊?我把她找出来,她也跟您来二两怎么办?”
“不行让厨房备俩凉菜儿吧!”
“不到饭口来盘儿花生米也行啊!”
第19章 如此肾好
东苑
刘嬷嬷满脸恚怒地捧着胃口在堂屋走来走去,她对眼前下跪的所有丫头疾言厉色:“当我缺心眼儿是怎么着?嗝!以为灌我一水饱儿能混过去了吗?你们这是替谁打掩护呢?嗝!说!少奶奶上哪儿去了?什么叫少奶奶忙着呢?忙什么不能让我瞧瞧?谁先招认我饶了谁!不说就扛着!今天不说实话,谁也别吃饭!”
翠书泪眼朦胧地抬起头,丹画、诗素跟歌玲一起朝她鸡抹脖子地使眼色!
刘嬷嬷看向翠书,脸色稍缓:“翠书,嬷嬷知道你老实!你说!”
翠书抹了把眼泪,真心实意地开了口:“嬷嬷,我是想说,您要不坐下问吧。您这溜达来溜达去的,我听您肚子里茶水‘咣咣’晃,我都替您胃疼。”
刘嬷嬷勃然变色:“我问你这个了吗?我问你少奶奶哪儿去了!你管我撑不撑得慌吗?嗝!”
丹画蹙眉犟嘴:“嬷嬷!少奶奶哪儿也没去。她就是忙着呢。我们真地只想请嬷嬷喝点儿奶茶歇一会儿。嬷嬷话带到了,不若回去禀告太太,待少奶奶忙完了,自然去太太那里请安,不差这一会儿。”
刘嬷嬷冷笑:“你哄得是谁?倘若少奶奶在屋里,为何不出来同我去见她婆婆?府里又不用她煮饭,又不用她熬汤,她忙什么呢?东苑才多大?我就不信我找不到她!”说着,她掀起内室的绣帘就要往里闯。
少爷、少奶奶两边儿儿四个丫鬟顿时急眼,有志一同地扑过去拦着:“嬷嬷!使不得!”
“嬷嬷,少爷的屋子不好硬闯的!”
“嬷嬷!少爷还在屋子里!”
刘嬷嬷气道:“少爷是我从小抱大的,我还看不得他的屋子么?”
五个人正扭得不可开交,混乱处刘嬷嬷反手按在内室门板之上,酸枝木门应手而开,刘嬷嬷踉踉跄跄地闯入了内室。
卧房之中,帘幕低垂。
自少奶奶回门归来,这屋子已经重新布置。
屋角银炉,暖意融融;金猊小鼎,暗香缥缈;双绣鹧鸪的金粉纱屏上斜搭着桃色肚兜;大少爷的衣服裤子胡乱扔在地上……
略微摇晃的罗帐之内正不断传出些“吱呀”古怪的声音。
眼见此情此景,站在门口的刘嬷嬷并翠书、丹画、诗素、歌玲齐齐倒吸了口凉气。
刘嬷嬷顿时明白丫头们口口声声“少奶奶忙着”是什么意思。她大是难堪,暗自念佛:我真是老背晦了!人家小两口儿在被窝儿里忙活着,我怎么闯进来了?!老脸不要了不成?
四个丫头心中不约而同地暗挑大指:行,大少爷(大小姐),有您的!脑子够快!玩儿得挺花!
猛不丁进来这么多人,红帐中人鸦雀无声好像也不像话。
果然,香榻里边传出大少爷的暗哑声音,他声音微抖,似是受了惊吓:“你们……你们进来干嘛?!”
刘嬷嬷满面通红,连忙解释:“是太太打发我来的!太太有事儿找少奶奶……让她去一趟呢……”
然后,她就听那红罗帐里大少爷的声音又小又颤:“嬷嬷!您去跟我娘说!少奶奶知道了……少奶奶忙着……少奶奶忙完了就去……”
刘嬷嬷也是一时糊涂,脱口而出:“那少奶奶还得忙多久啊?”
帐内的大少爷似是委屈到极处,终于发火儿,众人只听他捶床大喊:“我哪儿知道?!”
刘嬷嬷给少爷吼得魂飞魄散,仓皇逃出大少爷卧室,她连拍着胸口说:“阿弥陀佛。该死了该死了。我这是说什么呢啊?”
翠书、丹画就坡下驴,手脚不停把刘嬷嬷架出了堂屋。
翠书嘀嘀咕咕地抱怨:“嬷嬷!我说什么来着?‘少奶奶忙着’!‘少奶奶忙着’!您非不信。看看!惹祸了不是?”
刘嬷嬷抬头看看天色,满嘴冤屈:“天还没黑呢。饭还没做呢。谁能想到他们二位居然这就‘忙’上了!”
丹画撇嘴:“没吃饭如何就不能‘忙’?咱大少爷二十五就中探花了!他从小到大哪件事儿不是赶早不赶晚?”
刘嬷嬷臊臊地拍了自己一巴掌:“是我莽撞了。我这就去回太太的话。”
目送刘嬷嬷愈走愈远,翠书、丹画双双松了口气。
丹画不禁对翠书发个感慨:“你说,咱少爷还真聪明,一时半刻间居然能想出这么个德艺双缺的法子来!”
翠书“噗嗤”一笑:“这么古怪的主意,亏他行端步正个人怎么琢磨出来的?脑瓜子让雷劈开窍儿了不成?”
东苑内室
心有余悸的柳溶月坐在床榻上脸色惨白,帘幕拉开,她都有种两世为人的感觉。
歌玲刚喝了三大碗奶茶,看看屋里没露马脚,飞奔着上茅房去了。
诗素骨碌碌地转着眼珠子进来伺候“姑爷”。
柳溶月摸着自己怦怦乱跳的心,声音都变了:“刘嬷嬷走了?”看诗素朝自己点点头,她长长出了口气。
然后,柳溶月就瞧诗素鬼鬼祟祟地看看四外无人,才坐在床前嗔怪地小推了自己一把:“小姐!你变个男人就学坏了!你个老实巴交的姑娘家怎么干得出这样的促狭事?我都替你脸红!”
柳溶月长吁口气,她不太明白:“什么古怪的法子?”说实在的,她就听见外面嘀嘀咕咕了好久,然后刘嬷嬷“嗷”一声钻进来,问了她几句摸不到头脑的话,又“嗷”一声钻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