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一声轻微的几乎淹没在水声中的气音从王虫喉间逸出。
触角在赵宴月的掌心微微震颤了一下，微凉的奇异触感让她动作一僵。
对上王虫冷淡看来的目光，赵宴月沉默了一会儿委婉道：“没有不让你吸的意思……能不能换一种方式。”
王虫没说可以还是不可以，只是把纤细的触角从她死死捏着的手里轻而易举地抽了回来。
一只冰凉又骨节分明的手掌慢条斯理地覆上她的手腕，将她重新拉近固定。
触角重新优雅而致命地探向散发着美味气息的食物，经过一次打断，这次已经隐隐散发出一种对进食的迫不及待。
“等等，有话好说。”
赵宴月的手被禁锢住，只好用身体极限后仰，后脑勺几乎要撞破水面。
王虫像是个聋子一样根本不听她说话。
眼见触角离自己越来越近，几乎要贴上自己的肌肤，往后挣脱显然是徒劳。
赵宴月狐狸眼一眯，借着水的浮力忽然发力，借着王虫拉着她的力道猛地撞向它。
冲击力将根本没有防备的王虫“砰”地一声撞得后背贴上了冰冷的池壁。
趁着对方身形一滞的瞬间，赵宴月闪电般抽出手，一只手将它死死抵在池壁上，另一只手则用拇指和中指精准地捏住了它脸颊两侧，微微用力——
趁王虫微微张开嘴之际，赵宴月强行将食指塞进了它嘴里。
带着净化因子的精神力如涓涓细流般从指尖缓缓流淌出来，王虫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它漠然的目光中掠过一丝极淡的、纯粹属于生理性的困惑，但下一秒本能已经驱使着它做出了吞咽的动作。
两根纤细的触角如同得到抚慰般轻轻晃动，上面流淌的光华变得柔和而规律，散发出一种细微的餍足与愉悦。
王虫接受了这种进食方式，赵宴月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一瞬。
不管是被压到池壁上、被捏脸、还是被塞手指时，王虫身上都没有散发出任何愤怒或羞耻，只有纯粹的困惑和本能的适应。
这种宽容显然源于绝对的实力压制和认知鸿沟——人类的情感和尊严对它而言都毫无意义。
思绪发散间，指尖便被咬得一痛，赵宴月回过神，忍气吞声地加大了精神力的输送量。
直到精神海里的精神力只剩下浅浅一层摇摇欲坠的底子，赵宴月才抽回手。
指尖离开唇瓣的瞬间，一道冷淡的目光便如实质般钉在了她身上。
赵宴月：“……”
这辈子没受过这种窝囊气。
“看什么看？一次吸干下次吸什么？我已经一滴也没有了。”
王虫静静地凝视着她，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最后它重新沉入了那片散发着光晕的池水中，只留下水面几圈微漾的涟漪。
显然同意了这次进食到此为止。
赵宴月做了个深呼吸才压下不爽，手脚并用地从水池里爬了出去。
双脚脱离池水的刹那，黑红色的火焰从她脚底燃起瞬间席卷全身。
长发和衣摆在熊熊火焰中漂浮着，瞬间烘干了一身的水汽，只留下一团被火焰灼烧后的微热空气。
王虫不知何时又从水面悄然探出了头，湿漉漉的发丝贴在额角，目光又一次落在她身上。
赵宴月盯了回去，然后十分自然地提出诉求：“我不喜欢青晶宫，我要住到蜂巢里去。”
王并不关注食物想住在哪里，只要她在这个星球上就无法脱离自己的掌控。
它的触角晃了晃，等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交流方式不对。
“随你。”
巢穴外等待的已经变成了B级虫族，它见到赵宴月后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放到自己肩膀上坐着。
赵宴月已经快要习惯了虫族拎来拎去的行事方式，好在B级虫族身量庞大，坐在肩膀上也不硌屁股。
B级虫族沉默地沿着根茎道路向下行去，越往下行，空气中那股源自巨树根系的清甜气息便渐渐稀薄，最底层的B级虫族也越来越多。
蜂巢离巨树并不算太远，以巨树为一环，青晶宫的位置大约在二环，蜂巢大概在五环以外。
“蜂巢”建筑群看着并不像是真正的蜂巢，从高处看去就像是中间是中空的、一个个低矮的烟囱。
一幢幢圆形金属楼整整齐齐的排列在一起，每幢大约只有三四层，环形走廊里的房间密密麻麻，里面都是虫族圈养的“食物”。
入口处，一个中年男人笑容可掬地迎了上来，目光从坐在B级虫族肩膀上的赵宴月身上迅速扫过。
他仰视着虫族：“大人，今天7789培养皿的玻璃罐已经收取完毕了，还有什么安排吗？”
“给她安排一间住所。”
“诶诶，好。”
B级虫族将人送到后便离开了。
金属楼内外都不见虫族的身影，只有楼上来往走动的人影，以及眼前大片空地上玩耍的孩童。
等虫族离开，中年男人才仔细打量了赵宴月一眼：“我是这幢蜂巢的巢主P773，你是从外面来的？”
赵宴月收回视线，反问道：“你说的外面是指哪个外面？”
“外面就是外面。”
自称是巢主的中年男人带着她往楼上走，声音带着点从容的意味：“反正你不是在蜂巢里出生的本地人，那就是从外面来的，每隔一段时间都会送一批外面的人进来，这很正常。”
蜂巢里的环境看着其实还不错，赵宴月问道：“这里没有虫族过来吗？”
“那是‘大人’，除非蜂巢遇到怪物攻击，否则大人不会和我们接触。”
赵宴月心里难得升起了一股诡异感。
以虫族根本懒得和人类说话的性格来看，“大人”绝对不是它们要求喊的，这些被圈养的人类指定都有点斯德哥尔摩了。
宽阔走廊里时不时有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巢主身上。
敬畏、羡慕……还有一丝丝深藏在眼底的野心，似乎不少人都对他巢主的位置觊觎已久。
巢主对此习以为常，甚至透出一丝乐在其中的意味，十分享受这种目光。
他将赵宴月带到顶层四楼的4-123室停下，透着精明感的眼睛里含着笑意看了过来，语气十分自然地打探：“你倒是比那些从外面过来的人冷静得多，大人还特意叮嘱不需要收取你的玻璃罐……你能告诉我原因吗？”
赵宴月连玻璃罐是什么都不知道，敷衍道：“你想知道的话不如去问问‘大人’。”
巢主的目光在赵宴月身上转了一圈，哼笑一声留下一句：“外来的人总是这么不知道天高地厚。”
虽然舒依凡将之前在蜂巢里的生活称作苦日子，但蜂巢里的房间并不破烂简陋，甚至和天市星的中高档居民区没差。
唯一不同的，就是里面有个奇奇怪怪的，看着像是用来拍摄头部X光片的高端仪器。
赵宴月稍微观察了一番室内的环境，隔壁此时突然传来了一阵痛苦的呻吟声，还有混杂着不少物品噼噼啪啪掉落到地上的声响。
摸了摸有些饿的肚子，赵宴月决定在解决自己的温饱问题前，先去关心一下邻居——主要是打探一下消息。
第81章
隔壁传来的痛苦呻吟和物品摔落声却越发清晰, 如同钝器般一下下敲打着金属墙壁。
赵宴月循声来到4-124室门口，虚掩的门里透出一线昏黄的光线，她抬手轻轻一推, 门便无声地向内滑开。
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瘦得几乎只剩骨架的男人正蜷缩在在冰冷的金属床板上, 他双手死死抱着脑袋，喉咙里挤压出断断续续的呜咽。
疼痛让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在床上翻滚, 每一次撞击到床板上都发出砰砰的闷响。
一个同样面黄肌瘦的女人站在床边，脸上满是焦急和担忧，看到有人推门进来时吓了一跳。
赵宴月为自己非法入室的行为找了个理由, 张嘴就是胡说八道：“你好，医生。”
女人目光茫然了一瞬, 但赵宴月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立马询问道：“他怎么了？”
这句话仿佛瞬间击溃了女人强撑的堤坝，瞬间便顾不得其他了。
她像是找到了倾诉对象般眼眶一红：“脑袋的老毛病了, 疼起来就要命, 没有花蜜只能这样硬熬着，很多人都这样。”
赵宴月眸光一凝, 没有再追问什么，而是先几步走到了床边。
男人枯瘦的手臂还在空中痛苦地挥舞, 赵宴月随手一按便像是按住了一只孱弱的雏鸟般, 轻易地将男人固定在冰冷的床板上。
她精神力所剩不多, 只能尝试性地将精神力送进了他的脑袋。
——结果男人的精神海屏障薄得如同一张脆弱的纸, 仅仅是一丝用来探路的精神力便轻而易举地突破了男人的精神海屏障。
这种水平的精神海屏障, 赵宴月估计也就是个E级F级，在三垣星系会被划入普通人的范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