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说,一边用力摆着手。眉头拧成了疙瘩,眼神里满是真诚的焦急,嘴里也越说越急,声音也越拔越高。
“苏掌柜,您信俺!这事儿真跟俺们没关系!俺们也不知道大狸它…它怎么就…”
吴班主卡壳了,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那只胆大包天的猫。
苏绒看着眼前这位急得额头冒汗的班主,心里那点郁气早就散了。
她当然知道不是吴家班安排的。
丧彪那大爷脾气,谁能指使它?
再说了,丧彪刚来猫馆的时候,那浑身上下结结实实的肌肉,看着可不像是被亏待过的。
这样的一只猫,一看就是撒欢跑大的,哪像是被逼着学杂耍的可怜虫?
少女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点无奈又好笑的光,略带调侃地摊了摊小手。
“这事儿纯属意外。丧彪…咳,性子野惯了,看到热闹就往上凑,拦都拦不住。您瞧,这不就闯祸了?”
“哎哟!苏掌柜您能理解就好!可吓死俺了!俺就怕您误会俺们……”
吴班主连忙松了口气,可他话还没说完,吴小机灵就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小脸红扑扑的,一把攥住了吴班主的手。
手指攥得紧紧的,一双小眼睛里闪着疑惑的光,问出来的话也是开门见山直截了
当——
“掌柜姐姐为什么不许大狸表演?”
苏绒被这直球问题问得一愣。
少女看着吴小机灵那双清澈又困惑的眼睛,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动物保护这个概念也是在现代才开始被广泛提及,在这宸京城里,怕是连那些饱读诗书的夫子们都未必能说清楚。
各种现代的解释在舌尖打了几个滚儿,一时间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开口。
她张了张嘴,话在舌尖转了几圈,最终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
少女微微提了下裙摆,动作轻盈地蹲下身来,让自己的视线与小机灵齐平。
双手轻轻放在膝盖上,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像在哄一个好奇的小弟弟,把这样一个可能有些陌生的道理尽量浅俗易懂地讲出来。
“小机灵,今日丧彪跟着你们表演,成了噱头,被那些看客们传出去,你猜外面会发生什么?”
吴小机灵眨了眨眼睛,歪着头认真想了想,小脸上带着点懵懂的好奇。
“会…会一下子成名角儿?”
“外面那些杂耍班子,那些想赚钱想出名的人,就会想:哦,原来猫也能跳火圈,还能引来这么多人看,还能赚大钱!”
苏绒的声音依旧轻柔,却悄悄沉淀下一丝凝重,目光专注地看着他,带着恳切地望着小机灵的眼睛。
不退不避,仿佛要把这份担忧传递到他小小的心里。
“然后呢?他们就会到处去找猫,不管那些猫愿不愿意、害不害怕,逼着它们去跳火圈,去钻火盆,去做各种危险的事情。”
吴小机灵的小眉头慢慢皱了起来,嘴巴微微抿起来,似乎开始想象那个画面。
“那些猫,可能没有丧彪这么机灵,这么命大。它们会被火烧伤,会疼得喵喵叫,会害怕得发抖。可那些人为了赚钱,才不会管它们疼不疼,怕不怕呢。”
苏绒的声音更沉了些,她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小机灵的心口。
“小机灵,你想想,要是有人逼着你,让你去跳那烧得通红的火圈,你怕不怕?疼不疼?”
吴小机灵像被烫到了一样,小肩膀猛地往里一缩,脖子也往里藏了藏,小手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小脸微微发白。
嗫嚅着,声音小小的。
“怕,疼。”
“哎,就是这个理儿。猫猫也会怕,也会疼。但它们不会说话,受了伤,受了委屈,只能自己忍着。”
苏绒的声音带着点心疼,继续用最柔软的声音,说出这个对小孩子来说最残酷的事实。
“所以啊,咱们今天不让丧彪再表演,不是因为它表演得不好,而是怕开了这个头,让外面那些坏人觉得猫猫可以这样被欺负。”
“咱们喜欢猫猫,是不是应该保护它们,让它们开开心心,舒舒服服的?而不是让它们为了讨别人开心,去冒险,去受伤?”
吴小机灵呆呆地看着苏绒,小嘴微张,好半天没说话,手指绞着衣角更紧了,脑子里飞快地闪过那些画面——
被逼着跳火圈的猫,
被烧伤的猫,
害怕得发抖的猫……
小孩子的心里,第一次模模糊糊地涌上一种复杂的情绪,有点难受,有点心疼。
他慢慢把小脑袋垂了下去,下巴几乎抵到了胸口,只留下一个毛茸茸的发顶对着苏绒。
可再抬起头时,眼神里那点困惑彻底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点心疼的坚定。
“掌柜姐姐,俺懂了。”
“俺以后不让大狸跳火圈了,也不让别人欺负猫猫。”
说着,他还像个小大人似的,挺直了小小的腰板,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拍得砰砰响。
“俺保护它!”
第79章 反派一茬接一茬的来每每搞出新业务
苏绒还是跟杂耍班签了一个长期合同,还掏了银子,替他们租了一个小院子。
看着刚到手还没捂热乎的银锭子叮叮当当又溜了出去,少女捏着那张薄薄的契书,一时间真能感到钱在手里长了腿儿似的——
眨眼的功夫就迈着小短腿儿,蹦蹦跳跳跑没影了。
横竖都不属于她。
苏绒低头瞅了瞅钱抽屉,又抬眼望了望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直叹气。
哎,猫馆掌柜的日常,大概就是——银子它来过,银子它又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过,这银子花得倒也不算冤枉。
签下吴家班,不光是为了那点分成进项,更是为了给猫馆这方寸之地再添一把旺火,把人气聚得更足,把根扎得更深。
有了固定的场子,吴家班就能在宸京城里扎下根,不用再像以前那样四处漂泊风餐露宿。
孩子们有了遮风挡雨的地儿,练功也不必再蹭破庙屋檐。
小咪要是知道,准得喵喵叫好。
更重要的是,猫馆也从此就多了一门常驻的热闹。
三日有张不容的说书,五日有吴家班的杂耍,再加上每日档口的热闹烟火气,猫馆的吸引力只会越来越大。
人气足了,生意自然就更旺了。
这银子,花得值!
苏绒心里那点小肉疼,瞬间就被这笔账算得烟消云散。
她小心翼翼地将契书折好,收进柜台下的抽屉里,嘴角忍不住向上弯起一个狡黠的弧度。
银子嘛,花出去才能像块甜香的饵,引着更多更大的银锭子排着队再回来!
少女像是卸下了一桩心事,伸了个懒腰,趿拉着步子走到门口,手指刚往嘴里一含,正准备吹个呼哨招呼小胖儿关门——
就在这时,屋檐上陡然惊起一群麻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嗒嗒嗒嗒地敲在青石板上,打破了黄昏的宁静。
紧接着,一辆熟悉的青油小车骨碌碌地驶到了猫馆门前,车帘一掀,崔嬷嬷那张绷得一丝不苟的脸探了出来。
老嬷嬷的目光扫过正要关门的苏绒,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了过来。
“苏小掌柜,殿下请您过府一趟。”
这还是苏绒第一次造访长公主府。
青油小车骨碌碌地碾过平整的青石板路,穿过几道寂静的街巷,最终在一座气派却并不张扬的府邸前停下。
暮色四合,府邸门前的石狮子在灯笼柔和的光线下投下长长的影子,朱漆大门紧闭,只开着一扇供人进出的侧门,透出几分内敛的威严。
崔嬷嬷率先下车,对着门房微微颔首,门房立刻躬身退开。
苏绒跟着下了车,抬眼望去。
只见门内是一条宽阔的青石甬道,两侧高墙耸立,墙头探出几枝修剪得宜的花木,在暮色中影影绰绰。
甬道尽头,一座飞檐斗拱、气度沉凝的主殿在夜色中静静矗立,檐角悬挂的风铃在微风中发出几不可闻的清响。
空气里浮动着凉丝丝的草木清香,清冽得像初雪后的山泉,与猫馆那热闹喧腾的烟火气截然不同,沉静而疏离的贵气如同无形的丝网,悄然拢了下来。
苏绒下意识地敛了呼吸,足下放得轻了又轻,跟在崔嬷嬷身后,沿着甬道往里走。
两侧的回廊下,每隔几步便悬着一盏素雅的绢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照亮了廊柱上精美的雕花。
偶有穿着素净宫装的侍女垂首静立廊下,见到崔嬷嬷和苏绒经过,便无声地福身行礼。
整个府邸安静得
仿佛能听见夜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少女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手心也微微有些发潮。
她努力挺直了腰背,目光却忍不住好奇地打量着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