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信儿啊,这么神秘?”
“好多好多婶婶姑母去我家了!王婶婶、李伯娘、宋姑母……都带着点心匣子,坐着说话呢!”
“哦?说什么了?”
苏绒拿起水瓢喝了一大口水,清澈的水光润过嘴,眼神带着点漫不经心。
然后明月的小嘴就叭叭开了,那些婶子姑婆的条件一个个明明白白地从小姑娘口中讲了出来。
什么家中殷实啊,前途远大啊……一股脑的就冲她来了。
苏绒放下水瓢,瞬间明白了——这是好几户人家觉得她能干,派人上周家说媒探口风去了!
讲真,有点想笑。
真没想到啊,前世没经历过的事,这辈子碰上了!
这穿越后的人生剧本,还真是处处彩蛋,应接不暇呐!
少女揉了揉微微发涨的额角,脸上那点感慨慢慢沉淀下来,化作一种温煦的包容,便对着眼前还一脸懵懂的小明月温声开口。
“这样,明月啊,你回去跟你娘说,就说苏姐姐知道了,谢谢周姐姐费心。那些人家的好意呢,苏姐姐心领啦!只是啊……”
她凑近小丫头的耳朵,声音带着笑意,话却说的非常明确。
“就说——苏姐姐心里呢,现在还只装得下她的猫馆!银子没赚够之前,嫁人这等好事,就不劳烦这些婶婶姑母们操心啦!请周嫂子都找个不得罪人的理由,替我婉拒了吧。”
小明月看着苏姐姐脸上轻松坦然的笑意,像被明朗的阳光感染了似的,心里那点担忧莫名地也消散了。
她用力地点点头,刚要扭头往外跑,却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把小手伸到袖口里,紧接着就掏出一包软绵绵的物事来。
“苏姐姐你看,这是我阿姐捎给你的手帕子,我想着带给你,你看到会高兴的!”
布包打开,里面露出的东西让苏绒眼前一亮,呼吸都微微一滞。
当真是好绝的绣工!
这哪里是寻常的绣花?
苏绒在博物馆里都没见过这么美的刺绣!
那帕子中央酣睡的小猫,蓬松的毛发几乎根根可见。
特别是那双半眯的眼睛——
分明用了烟紫色和墨蓝丝线,层层晕染,眼波流转间透着一股懵懂与睡意惺忪的憨态。
小爪子还虚虚地蜷着,仿佛下一刻就会睁开眼懒懒地瞄你一眼,再翻个身继续呼噜噜。
它美得几乎不像日常佩戴之物,更像一件艺术品。
苏绒只觉得心头瞬间就被击中了。
像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又像谁在她脑子里点亮了无数根仙女棒。
一点子新念头来得又急又快,如同新雪初融汇成的一股涓涓清泉,刹时间就灌满了她的思路。
“哎…明月!”
苏绒一把拉住小短腿就要迈出去的小丫头,明月立刻停住,回过头,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苏绒。
“苏姐姐,还有什么事?”
苏绒话到嘴边,看着眼前懵懂的小丫头,再看看手里美得不似凡物的绣帕,一下子哽住了喉咙。
小明月才几岁,哪里懂什么定制周边绣品的事?这事跟她说不明白,也怕说不清楚吓着她。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兴奋与急切,重新漾起笑容。
“明月,你再帮我给你娘捎个信儿,让她得空来一趟……”
话刚开了个头,她又顿住了。
让周大娘得空来一趟猫馆?
开什么玩笑!
阮家现在恐怕还坐着好几尊大佛呢。
被围得脱不开身不说,这绣帕的事、这绝妙的点子、这可能的……
生意,猫馆哪里是说正事的地方?
几乎是立刻,苏绒又飞快地改了口。
“算了,告诉你娘,等今天打烊之后,苏姐姐亲自登门拜访,让她千万别太劳神,好好歇歇!”
话音未落,她那弯月似的眉眼已经藏不住巨大的期待与笃定。
瞳孔深处如同燃起了两簇小火苗,将之前的疲惫一扫而光,只剩下一片灼热的光亮,仿佛已经窥见了某个无比璀璨的未来一角。
不出意外的话……
猫馆很快就要有新的王牌了!
第28章 当事业批遇到同类
周大娘从来没觉得白天这么长过,也没觉得保媒拉纤的活这么难做过。
好不容易送走最后一拨说客,她几乎是揉着头扎进厨房的。
舀水,和面,剁馅……
手上忙起来,才把那嗡嗡作响的客套声从脑子里挤出去。刚把角瓜馅饼贴进热锅,滋滋的油响带起勾人的焦香,门就被轻轻叩了两下。
“周姐姐,忙着呢?”
少女清越的嗓音带着笑意,像一缕柔风,软软地从门缝里钻了进来。
周大娘回头,看见苏绒俏生生地立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小巧的提篮,盖着干净的粗布。
黄昏柔和的光线给她周身镀了层淡金色,那份轻松和暖意,几乎瞬间就熨帖了周大娘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
“哎哟,是苏小娘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周大娘连忙招呼,顺手用衣角擦了擦沾了面粉的手。
“瞧瞧,正弄点吃的,这锅边乱着呢。”
“香味儿勾得我都饿了!”
苏绒像是被那焦香牵引着,整个人都活泼地朝灶台方向倾了倾身子,小馋猫似的,带着亲昵。
然后笑着提了提手里的篮子:“我也带了些铺子里熬的甘草梨膏糖,正好给明月甜甜嘴,再陪姐姐说会儿话。”
她把小巧的提篮放在干净处,也不客套,麻利地挽起袖子,露出一截雪白伶俐的手腕,就帮着周大娘张罗碗筷,摆弄小菜。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丝利落劲儿。
明月从里屋钻出来看见苏绒,小脸上立刻笑开了花,蹬蹬蹬跑过去挨着苏绒蹭了蹭,又帮着端碟子搬凳子,小屋里顿时热闹起来。
金黄的角瓜馅饼外酥里嫩,配上周大娘自制的酱瓜咸菜,再就着苏绒带来的梨膏糖,晚饭吃得格外温馨适意。
席间,周大娘少不得又把白日里那几家的情形略带抱怨地学舌了一遍。
苏绒听得直乐,唇瓣弯得像枚菱角,笑意星星点点,从明亮如洗的眼波里漾出来。
明月也叽叽喳喳说起白天的紧张和见到苏绒后的欢喜,小丫头嘴里塞着梨膏糖,腮帮子鼓囊囊的,惹得两人笑个不停。
饭毕,收了碗碟,苏绒拿出带来的上好茶叶,周大娘连忙烧水烫壶,苏绒亲自执壶,纤细的手指在水汽中穿梭,竟也有几分优雅。
热水倾注,叶片舒展翻腾,清雅的茶香慢慢氤氲开,冲淡了厨房里残留的烟火气。
三人围坐在桌边,捧着小巧的茶盏,暖融融的茶汤下肚,舒坦熨帖到四肢百骸。
昏黄的油灯光晕下,气氛安宁又放松。
苏绒一杯茶捧在手心,看向对面眉目舒展了许多的周大娘,觉得时机正好。
她放下茶盏,声音放得温和。
“听说明月白天给我的那帕子,竟是大姑娘亲手绣的?”
“可不就是我家明珠,如今在定远侯府的针线房当差呢。”
“她那双小手啊,不是老婆子夸口,绣出来的花草虫鱼,活灵活现着呢。”
大娘下意识搓了搓自己粗糙的手指,她顿了顿,组织着最能显摆女儿的话语,仿佛这样就能描摹出女儿指尖的灵巧。
只是,这股高兴劲儿像沾了水的气球,稍稍提起来一点,又沉了下去。一丝不易察觉的忧烦缠绕上来,染淡了她嘴角的笑意,眉头不自觉地又拢了起来。
“……就是这孩子心思太沉,一门心思扑在针线里,待在府里头…一年半载也难回趟家。”
周大娘摇了摇头,带点无奈又带点心疼,声音低了些,忍不住对苏绒诉苦。
“眼看年岁也到了,咱心里急,想给她相看个好人家,这丫头回回捎信儿总说心思不在那儿头,要先把本事学扎实……”
苏绒静静地听着,清凌凌的杏眼望着周大娘,那眼神通透得像一面明镜。
一边听,一边偏头,秀气的眉毛先是不解地轻轻一蹙,随即像想到什么似的豁然舒展,亮晶晶的眸子里迸出灼灼的光彩,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的明快。
“可我听着,倒觉得……明珠这样,未必不是件好事。”
她脊背挺直了些,声音不高却像珠玉落地,带着一股让人信服的笃定。
“有这样顶尖的手艺傍身,不正是该稳稳当当地凭本事立身,挣一份堂堂正正的光明前程的大好事?自个儿能凭手艺立足,腰杆子挺得直溜,不比什么旁的强?”
“譬如我。”苏绒唇角一勾,带着点自嘲,更多的是坦荡的骄傲,眼神亮得惊人:“不过是开了这么个小铺子,弄了几只猫,今天都招得那么多婶婶姑母们给您递话。说到底,还不是看我勉强能挣几个铜板,自己有个立足安身的本事?”
她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心口,眼神锐利又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