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属想不明白,卫盛安缘何对她纠缠不休。
他似是没听懂,看向她的眼神又沉了几分,迈步更走近她,自顾自说道:“他不是真心待你,也没你想的那般好,他城府极深,是个满心算计之人,你为何还要为他孕育子嗣?”
他语调低低缓缓,如同平和叙述,下一瞬却猛然拔高了音调,“你可知他骗了你?还是你心甘情愿?”
“你就这般爱慕他?”
“那为何不能是我?”
这句话他其实想问好久。
明知她失了从前记忆,身子虚弱,可他还是忍不住一遍遍问她。
心口的妒火烧得他失了该有的理智。
“够了!”虞清音实在听不下去,被迫对上他那双压抑翻涌着诡谲情绪的眸子,冷声反问他:“他不是真心待我,难不成你是吗?你口口声声说我与你有着婚约,那为何我会进宫?你又为何不来京中寻我?这便是你说的我与你有情。”
虞清音压根就不相信卫盛安所言,他们之间有着青梅竹马的情分。若真如此,为何哥哥、锦书从来与她提及。
卫盛安站定在她榻边,身子微微朝她压去,俊美面容赫然与她平视,漆眸看着她,语气轻轻的,“你又怎知我未寻过你。”
“……”
虞清音不解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瞧了瞧,默然不语。
半响后,她缓缓开口:“卫世子不觉如今再说这话,有些多余吗?” 她一边用平静低徊的嗓音说着,一边慢慢向榻内挪去。
卫盛安起身低垂着眸又盯了她半晌,背在身后的手反复捏紧松开。
她被盯的心头直打鼓,将紧握的木钗从枕下移至身侧,他若对她有何不诡,那手中的木钗便立即刺向他。
太拙劣了。
卫盛安早瞧见她身后藏着的钗子,心口顿时苦涩,脸上还是挂起一抹笑意,“今夜太晚,山路太滑,你有了身子不便赶路,待明日我再护送你回城。”
虞清音赫然抬眸,松了紧握的木钗,看向他的目光多了一瞬的不可置信,芙蓉面上有了一瞬的欢喜,她平静道:“世子说到做到。”
她细微的情绪,让卫盛安狭长的眼眸里不觉透露出丝丝柔情,“不会骗你。”
……
“啧。”在走廊屋外听了半天两人对话的薛迹州,边摇着头,边心中感叹。
“果真没救。”
第68章 云雾山庄(上) “你若真那般喜……
下过雨的次日清晨, 静谧清幽,凉意袭人。他们迎着晨起第一缕扶光,将昨日的草药又搬了出来, 晒在庭院。
虞清音用完早膳, 服下汤药后仍未见卫盛安的踪影,当下便执意让侍女将他寻来。
照看她的侍女百般说辞,执意阻拦她出屋,一直让她卧榻静养。等得虞清音焦躁难耐,一下怒气涌上头, 将手边的瓷碗狠狠摔在地上, 这才惊得春夏匆忙出门寻薛迹州与卫盛安。
与此同时,竹林凉亭中卫盛安正与薛迹州对弈着棋子。
起初薛迹州不明白, 这大清早的卫盛安竟然有空来找他下棋,而不是去陪虞姑娘?
这下了两三盘后,他总算看出了他的心思。
石桌上摆放的白玉棋子明明散落如星, 却被纯粹的黑棋将它包围的密不透风, 当卫盛安落下最后一子时, 薛迹州的脸色更加黑沉下来。
得,他又输了。
“……”
卫盛安当真是来克他的。
薛迹州的内心很是抓狂, 陪他下了这么长时间的棋子,也不见他与他说一句心里话。赌气的丢下棋子,起身道:“没意思, 不玩了。”
向亭外走去的薛迹州走了几步后还是忍不住回身,问他:“阿安,你就这么将她送回,你当真舍得?”
扶光倾斜落在卫盛安的眉骨上,投下一片阴影, 他握住棋子的手一顿,默了半响,道:“舍不得又如何。”
她如今看他的眼神与生人那般疏离冷漠。
薛迹州不明白他为何犹豫,直言快语:“你若真那般喜欢她,何不顾将她抢过来。”
抢过来?
卫盛安眉头一皱,如潭水般深沉的瞳孔看向薛迹州的眼神中有些不明。
薛迹州解释道:“虞姑娘不是失忆了吗?那你想办法让她恢复记忆。”
他昨日已命人暗中查探,不想这虞姑娘竟是当今贵妃。他本不愿多管闲事,奈何卫盛安执意如此,非人家姑娘不可。
那他便索性帮一帮他。
“行了,她恢复记忆这事便交给我吧。”
卫盛安狐疑的眼神一直落在他身上,沉眸道:“不可伤她。”
薛迹州笑了一下,信誓旦旦:“我的医术你还不放心?这江湖中还有谁能与我比肩,况且这区区恢复记忆的药对我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来寻人的春夏很快便在庭中找到了他们二人。
“公子,世子,夫人不好了!”
片刻后,卫盛安和薛迹州便踏进了东屋,抬眼望去,便见春夏口中'不好了’的虞清音,此时却脸色如常地坐在软榻上吃着红豆糕。他顿时明白过来,轻拍卫盛安的肩头,转身踏出了门槛,顺便还将屋内的侍女都带了出去。
卫盛安就这样站在门前眸光阴沉沉地看了她片刻。
虞清音依旧自如地端起她面前的热水饮了一口,头都不抬似没看见他,直言开口:“卫世子何时送我回城。”
卫盛安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瞧,而后侧头朝身后人吩咐道: “云扬,去备马车。”
——
卯时五刻的天依旧阴沉如墨,往日宵静肃然的慈宁宫近日却早早点起了灯火。
未几,寝殿内虚虚传来几声咳嗽,殿门外值守的宫人顿时脸色凝重,步履匆匆便推门而入,直奔内殿。
只见,榻上的的程太后正俯于床边阵阵咳嗽,先进入内殿的宫女见此情形小跑过去将她扶起,身后跟着宫女又急忙端来汤药,轻声说道:“太后娘娘,药来了。”
咳嗽得几乎无力的程太后,勉强抬起双眼,虚弱地看了一眼汤药,微微点头。宫女顺势半跪在榻前,小心翼翼地将汤药一勺勺喂给太后。
服下舒太医的汤药后,程太后的脸色总算缓了一些,她慢慢坐直身子,朝榻前宫女的脸上扫去,没看见人,她问:“廖嬷嬷人在何处?”
宫女垂首无人应答,程太后也没想有意为难她们,只是叫住了眼前的宫女,继而摆了摆手道:“雪梅留下,其余人都出去吧。”
“是。”
人都下去后,屋内瞬间冷清下来,静谧的屋内能清楚听到窗外的雨声,程太后转头看向窗子,“可是落雨了?”
跪在榻前的雪梅听到太后的话,恭敬应道:“回太后,卯时一刻便下起了小雨。”
程太后又转头看向她,“别跪着了,你扶哀家去窗边瞧瞧。”
程太后还在病中,本不宜去窗边吹风,雪梅迟疑了几瞬还是听从太后的话,上前扶着她慢慢靠近窗边。
雪梅见着风大,担忧太后吹着冷风,病情加重,于是将太后扶在离窗边的椅子上,便要上前将窗户给关紧。
程太后看出了她的意图,出声阻拦道:“别关,哀家胸口闷想透透气。”
雪梅犹豫道:“可太后身体……”
“无妨,哀家的身体哀家自个清楚。”程太后摆手打断,“你给哀家拿条毯子来。”
雪梅:“是。”
她给太后娘娘披上毯子,给了暖炉,沏了热茶后,才退至一旁侯着。
病了多日的程太后,只是心不在焉的倚在靠椅上,目光透过窗户看向庭院出神。
“太后娘娘。”
这时,廖嬷嬷提着食盒踏走了寝殿,一眼便见程太后披着毯子,坐在窗边吹着冷风。她神情一紧,步履加快,见雪梅就在太后身边侍奉,忍不住口不择言便将她劈头盖面斥责一顿。
“我让你照看好太后娘娘,你便是如此照看的?你忘了舒太医的嘱咐,太后娘娘眼下吹不得一点冷风!”
廖嬷嬷放下食盒便趋前将窗户关紧,一旁的雪梅看到廖嬷嬷的出现,瞬间跪下认错。“奴婢知错。”
“廖嬷嬷……”程太后咳嗽一声叫住了廖嬷嬷,又看向雪梅示意她先退下,“雪梅先下去吧。”
“是。”雪梅闻言赶忙退出了寝殿。
廖嬷嬷默言了一会,慢步走到程太后身前,遂然蹲下身帮她整理衣裳,婆口苦心道:“娘娘,这天下着雨,外面这么凉,你怎能在窗边吹风……”
程太后看她担忧的脸色,轻声问她:“廖嬷嬷这一大早都去哪了?哀家怎的没看到你。”
廖嬷嬷起身从桌上食盒中拿出一盘糕点,端至程太后眼前,笑着说:“奴婢去给娘娘做红枣糕了,娘娘昨夜不是说想吃红枣糕吗?”
程太后苍凉的双眼中倒映出热气腾腾的红枣糕,似是想起什么缓缓道来:“红枣糕是先帝所喜,哀家喜欢栗子鸡。”
“先帝择妃那日,母亲让哀家当着众人的面谎称哀家也喜欢红枣糕,那时哀家不明白性子又倔强,死活不愿在众人面前说谎,便佯装成哑女,不管先帝和太皇太后问什么,哀家一句话也不肯应答。瞧着太皇太后不满的神情,哀家以为母亲总算能放弃让我入宫的想法,没成想先帝还是选了哀家为正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