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得程太后哭笑不得,心中甚软,抬手温柔的摸着她的头,“都是要做娘亲的人了, 怎么还这般爱哭。”
音音还小时,她也是这般扑进阿玉的怀中,撒娇卖萌的诉说着自己的委屈,那时她每每看了,也希望自己还能再有个女儿。
启宴离宫在寺庙的那五年,先帝也曾劝诫她再生一个皇子或者公主,然程太后因挂念独自在外的启宴,始终不肯应允。她常说自己已经愧对了启宴,实在不想再愧对另一个孩子。
时至今日,程太后每每回想起此事,也总是庆幸当时的她一点也不糊涂。
三人说笑间,廖嬷嬷拿来了一个木匣子。程太后自然接过,当着他们的面打开了,里面装有一副长命锁和一副玉镯。
“音音,手伸出。”
她听话的将手伸出,程太后握着她的将将玉镯套了上去,“这是哀家的母亲留给哀家的,哀家今日将它给你,音音,哀家同样也希望你和皇帝能长命百岁,白头偕老。”
这镯子对太后娘娘来说定是意义非凡。
虞清音想着便觉自己不能收,“娘娘,臣妾不能收。”
程太后拉住她欲挣脱手镯的手,“拿着吧好孩子,就当是哀家给未来皇孙的见面礼。”
启宴也帮衬道:“这是母后的心意,贵妃收着吧。”
虞清音看了看程太后与嘉兴帝,也只好轻笑着将手镯和长命锁一并收下。
程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他们的目光多了许多不自知的慈祥,她轻声问道:“孩子的名字你们可想好了?”
虞清音愣了一瞬,完全没想过取名一事。然她身旁的启宴却认真回答了程太后的话,“安煦。”
“若为皇子,则名‘安煦’,若为公主,则以‘安煦’为封号。”
程太后点点头,自然念出了一句诗,“煦色韶光明媚,轻霭低笼芳树。”①
思及词中所意,程太后眼中的笑意不觉加深,缓声道:“哀家也觉安煦二字极好。”
她的目光又不觉落向虞清音的肚子,失神自语道:“安宁和煦,安宁和煦,甚好甚好。”
宁静的片刻后,程太后衣袖下的手无声地捏紧。她抬眼瞧了眼他们,又倦怠地阖上双眼,摆了摆手,“你们走吧。哀家乏了,想歇息了。”
启宴关怀的望着程太后,方觉她的脸色比起刚才要差一些,不禁微蹙下眉,“母后,朕让太医来给你看看……”
程太后摇头,再次将他打发,“哀家只是乏了,皇帝回去吧。”
启宴只好起身,温和的朝程太后行了礼,“还望母后保重凤体。”
虞清音:“还请太后娘娘保重身体。”
他们走后,程太后再也撑不住,捂嘴强烈咳了起来,只是没想到这次竟咳出了血。
廖嬷嬷一瞧,顿时慌了,搀扶着她的手都在颤抖,急道:“娘娘,奴婢奴婢去找太医!”
程太后猛地一把攥紧廖嬷嬷的手,摇头叮嘱,“莫让皇帝知晓,哀家……哀家不想让他担忧。”
廖嬷嬷看着手上的血,含泪点头,“奴婢去找舒太医。”
……
往前,景仁宫寝殿外的牡丹开的最艳,如今无人打理,竟全都褪色枯萎,如同曾经高高在上的叶昭仪。
桃儿好不容易说通小太监给了他们一碗带肉沫的粥,想着给叶嫔娘娘补补身子,可她好说歹说,娘娘就是不肯吃东西。
“娘娘,奴婢求你了,你就吃点东西吧。”
她被打入冷宫的那天,景仁宫的宫人全走了,连同与她们一起长大的杏儿头也不回的走了,只有桃儿坚定的留在了她身边。
望着空荡的殿中,叶之然第一次感受到了世态炎凉。
已被打入冷宫五日,叶之然依旧没能接受自己成了冷宫弃妃。这几日的粗粮淡饭她吃够了也再咽不下去,可她没有办法,只能虚弱无望的躺在床榻上,蜷缩着身子紧紧抱着双膝。
桃儿只听叶嫔娘娘背过身又小声地哭了起来。
“你拿走……我不吃。”
桃儿叹气间,身后的门被人从外大力推开,一声怒吼将桃儿和榻上哭泣的叶之然吓住了。
“叶之然你给我起来!”
愣怔住的叶之然不可置信的转身,循着声音看去,便见一身官服的兄长站在榻边横眉瞪目的看着她。
桃儿早不见了踪影。
叶之凛瞧着她哭红的双眼,脸没由来黑沉,眉头紧皱,又加重了语气,“给我起来。”
叶之然快速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慌忙从榻上下地,“哥哥……”
“哥哥,你是来看我的吗?”
“皇上,皇上他……”叶之然看着冷峻的兄长目光不由往身后看去,遂然眸光一下黯淡下来。
也对,皇上怎么可能来看她。
瞧她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叶之凛不由冷笑道:“到了如今你还不肯死心。你究竟何时才能认清现实,皇上她从未将你放在眼里过。”
“刺杀虞贵妃你也做得出来,叶之然你是不是忘了母亲的教诲。”
叶之然一听虞清音便瞬间变得面目狰狞起来,“是那个贱人挡了我的路,是她霸占着皇上,不让他来我宫中,是她的错我才会雇人杀她,我有什么错!我有什么错!”
这般不知悔改。
叶之凛气急下一巴掌扇了过去,厉声喝道:“清醒了吗?”
“当初你册封为昭仪,入住景仁宫也不过是看在我为国征战的份上,倘若我知你会变的如此狠毒,我当初就是把你下嫁给杜宇宁也绝不会让你踏入宫门一步。”
“我狠毒,”叶之然捂着脸,自嘲般笑出了声,“可是哥哥,我已经爱上皇上了,我爱上了他……”
她也不想这样的,可她一见皇上靠近其他女人,她就控制不住自己,恨不得上前将他身边的女人全杀光。
叶之然还是不甘,上前去求兄长,“哥哥,你再帮我最后一次好不好?”
“哥哥,你在帮我最后一次……”她哭的一抽一抽的,软着声拽着他的衣服,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他曾经放在心尖上娇宠的幼妹。
耳边是母亲温柔的声音。
“凛儿,照顾好你妹妹,她身子不好,你多宠宠她。”
叶之凛看着眼前哭闹的妹妹,竟再一次心软,“之然,哥哥再帮你最后一次,待你见过皇上后,你便随我出宫,安心在府,哥哥给你找其他的好儿郎。”
叶之然只哭着向他点点头。
见她答应了,叶之凛忽地松了口气,“别哭了,你身子不好,这些时日你好好的待在景仁宫,哥哥会让他们多照顾你。”
——
刚立秋的夜晚还不算太冷,虞清音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从榻上慢慢坐起身,看着窗外的明月发愣。
没一会儿,一直闭着眼的启宴也坐起身。他顺手点起床头的油灯,昏黄的光晕一下将帐中的黑暗驱散。
他凝眸看向虞清音,轻声问道:“怎么坐起来了?睡不着?”目光先落了下去,温热的手掌亦轻轻覆上她的小腹,声音不自觉带着一丝紧张:“还是'她’开始闹你了?”
快六个月的肚子比他们刚回宫时大了一圈。养尊处优的皇帝也是问了太医才知晓,原来胎儿在娘亲肚中也是会动的,医术上这叫“胎动”。
看她深夜坐起身时,他瞬间想到是不是她腹中的胎儿在折腾她?
虞清音摇摇头,将想了一晚上的话说出了口,“皇上,你当真要册封臣妾为皇后?”
启宴将手从她肚子上拿开,黑眸对上她的眼,淡然道:“嗯,朕诏书都下了,总不能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再反悔吧。”
他说完便见她整个人焉了下去,好似不是很情愿。
启宴眼眸一暗,凝着她反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虞清音只顾着垂眸,看着圆滚滚的肚子,叹气道:“可臣妾如今大着肚子,穿不下朝服。”
说到着,虞清音顿时感到烦躁,她一点也不想在众人面前留下不美好的一面。
原是在担心这个。
瞧她皱着的小脸,启宴眸色一怔,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容,“贵妃不必担心,朕已让人重新为我们缝制了新的朝服。”
“保证大臣们看不出来。”
闻之,虞清音点头,随后窝在皇帝的怀中,认命道:“臣妾明日能见见阿娘吗?”
启宴揽着她,不由轻笑道:“朕明日让宋书遇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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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①引用,该诗句出自宋.柳永《斗百花》词之二。
第75章 看望(下) 哥哥,何时去过北疆?……
立秋后的第一场雨, 在清晨的鸡鸣犬吠声中悄然落下。
仅管启宴穿衣时再小心,也还是将里侧的虞清音给吵醒了。
雨滴顺着屋檐落在窗板上的嘀嗒声尤为清晰,虞清音半梦半醒问:“是落雨了吗?”
昨夜窗户没关紧, 细雨带着冷风早飘了进来。启宴看着窗外乌沉的天色, 又俯身贴心的为她掖了掖被角,“嗯,贵妃再多睡会,朕去上早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