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你看岔了,大半夜的谁会来班组?”
门卫王大爷边拿手电筒乱扫,边打趣陈大,他嘴里说着不打紧的话,可身边的大狗却一直吠个不停。
“吵什么吵,一天天的就知道乱叫。”
王大爷扯了扯手里的狗绳,示意陈大赶紧去拿他落下的东西。
工人落东西在厂里是常事,但大部分都会第二天上班时再来取,像陈大这样,三更半夜跑来敲他窗户的人还是头一个。
夜深人静,砰砰砰的一阵巨响,吓的王大爷还以为自己遇到了强盗,顺手抄起一旁的铁棍就呼了过去。
他年轻时上过战场,反应和动作不是常人能比的,要不是陈大适时蹲下,当时开花的可能就是他的脑袋了。
年轻人没礼貌,这是王大爷对陈大的第一印象,不耐烦的听对方说明来意,他下意识就要赶人走,直到看见陈大递来的一包大前门,手上赶人的动作这才迟疑了下。
不过也只迟疑了一秒而已。
大前门,那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东西,试问哪个烟民会在面对大前门时能不动摇的。
王大爷名下有三个儿子,家里还有母老虎管着,每月工资全都上缴,妻子只留极少的钱给他买烟。
他烟瘾大,钱又少,平日只能买点水烟解馋,像大前门这种高档烟,他只在从前的采购部部长嘴上看到过。
香是真的香,光从他面前飘过的烟味都让人忘不了,就更别说大前门现在就摆在眼前,还是整整一包。
王大爷哪能低档得住这诱惑,仅犹豫一秒后就变脸接了过去。
“还要我陪你走一趟,你要求真不少。”
把烟收进包里,他答应了陈大的无礼要求,转身回屋里拿了手电筒,他牵上黑虎和陈大一起朝冻品车间走去。
月色下,车间大门紧锁,陈大掏出钥匙打开门,二人刚想往里走,黑虎就突然朝着库房方向叫了起来。
陈大立马察觉到不对,疾步朝库房走去,王大爷牵着黑虎紧随其后。
到了库房,陈大一直盯着没锁的门纳闷,王大爷则拿手电筒对着里面扫视了一圈,没什么异常,就是黑虎一直叫个不停。
大半夜的被叫来走一圈,王大爷心里本就不痛快,眼下见黑虎像发了疯似的乱吠,这心里就跟猫抓的一样。
催促着陈大去拿自己落下的东西,拿上后又和他一起重新锁了库房门,待确认车间没第三个人后,俩人这才往大门走去。
“麻烦你了哈,王大爷,改明儿我跟您拿点咱们新品冰淇淋尝尝。”
娃娃头冰淇淋两毛钱一个,还特抢手,家里孙子吵着闹着要吃,之前王大爷找了销售科的人都没排上号,现在陈大却说要免费送给他一些尝尝。
王大爷心下高兴,欢欢喜喜送走陈大后就期待起了娃娃头冰淇淋,不成想第二天心心念念的冰淇淋没收到,倒收到了冰棍班出了盗窃者的惊天消息。
听说人是早上抓到的,就在冰棍班的库房里,因为库房门从外面锁着,小偷从里面打不开,还是负责去库房搬运原材料的陈大打开门后才发现的,人躲在角落里,闷了一晚上,一脸惨白的模样把陈大吓了一大跳,当场一个扁担就飞了过去。
好在下手不重,小偷没断气,被众人从库房合力抬出来,就脑袋上肿了个大包,其他地方倒没什么,就是看到小偷真实面目的人被吓的倒吸了一口冷气而已。
偷东西的是厂里的人,还是从冰棍班出去的。
这消息是在上班一小时后传到的门卫室,王大爷想到昨晚黑虎的狂叫,还有陈大看着库房门时的疑惑,关上收音机就立马去了厂长办公室。
厂里出了小偷,来看热闹的人把办公室围的水泄不通,王大爷透过人群往里看去,见一个女人被陈大押着,头发乱糟糟的,脸上灰不溜秋,正昂着头大声辩解。
“凭什么押我,我犯什么事了我?”
她瞪了陈大一眼,而后朝方厂长大吼道:“方明安,你个窝囊废,你不是人,你见不得我过一天好日子,说我盗窃,我盗窃你个祖宗,我盗窃.....”
吴桂芬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被锁了七个小时。
要知道班组库房平常都是用来存放东西的,建的矮小不说,还不透气,她被陈大锁在里面那么久,要不是省着力气小口吸气,怕是现在早就一命呜呼了。
还好意思说她偷盗,她那是偷盗吗,是偷盗吗,明明就是天黑走错了路,顺道去从前班组看了眼,正好看到库房的门没锁就上前帮着检查了一番。
要不是陈大是非不分,问都不问一声就把她锁在里面,她至于被当成小偷,还挨了一扁担吗?
吴桂芬忍着头上剧痛,使出浑身力气同方明安争辩。
“我好心帮他们检查,他们竟当我是小偷,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遇到你们这群大傻叉。”
可不是倒了血霉,三更半夜的,带着一人一狗就来了车间,说什么东西忘了带,还从外面把库房门给锁了。
你说你锁就锁吧,隔天一早你还恶人先告状,惊吼一声连反应时间都不给人留,直接一扁担就砸了过来。
陈大这个大傻叉,当初在冰棍班的时候就没少跟她对着干,眼下她都调走了,这人还不放过她。
一扁担,那么狠,还那么准,当场就打的她眼冒金花,魂飞魄散的。
七个小时就已经够折磨人的了,人还没清醒呢,就受到了扁担的重创,吴桂芬越想越气,恨不得反手就给陈大一个大耳刮子。
“我说了,我不是小偷,陈大,你给老娘放手。”
她试着用力摆脱束缚,可眼下她被陈大押着,无论怎么用力,那双大手却始终没有移动分毫。
“陈大,你个孬种,男人打女人,你算什么好汉。”
心里窝着气,动又动不了,没办法,她只能拿话攻击,逞一下口头之快。
陈大被她说的脸红,几次想要张嘴反驳都被对方压了回去,站在他身后的小蒋着的直跺脚,刘大姐也忍不住骂出了声。
场面一度失去控制,谢欣怡见吴桂芬被抓了现行还在这儿狡辩,眉心微蹙,站出来厉声反问,“你说我们冤枉你,那好,我问你,昨晚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咱们班库房?”
“我是不小心走错的。”吴桂芬极力反驳,明知这话漏洞百出,却还是不承认自己的偷盗行径,“晚上天太黑,我一时看岔了。”
“看岔了?”谢欣怡不可置信,“昨晚月亮那么亮,你都是老工人了,还能看岔?”
她这话一说出,惹的现场群众也纷纷议论起来。
“....我和她同一批进厂的,到今年整整十五年了。”
“就是,我一个刚来厂里的都走不错路,她都在厂里待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还会走错路。”
“依我看,她就是故意的,就是不想承认自己是小偷。”
“........”
“........”
人们你一句我一句,不一会儿就把吴桂芬定在了偷盗的耻辱柱上,掰都掰不动,而谢欣怡更是站在一旁火上浇油,接二连三地问了吴桂芬几个问题。
“你大半夜的还在厂里干什么?”
“陈大哥和王大爷到库房的时候,怎么没看见你?”
“你没库房钥匙,是怎么进的库房?”
言语一句比一句犀利,问题也是一个比一个刁钻,还句句问在重点上,逻辑不是一般的清晰,也难怪吴桂芬被问的哑口无言,张着嘴巴好半天愣是没憋出一句话。
“你看吧,她都答不上来,一看就是做贼心虚。”
围观群众又开始议论纷纷,吴桂芬心虚,没理的她只能拔高声线,大声对谢欣怡吼道:“我晚上睡不着来厂里加班,怎么了,有规定说晚上不能来加班吗?”
大晚上的来厂里加班?
亏吴桂芬想的出来。
谢欣怡被气笑,围观群众更是发出一阵哄笑声。
没想到有人不要脸起来什么理由都找得到,陈大手下一紧,押着吴桂芬的手都带了些个人情绪。
“死陈大,你想押死我呀,赶紧把老娘放开,不然我去公安告你们。”
吴桂芬扯着脖子骂骂咧咧,见对方不为所动,又大声控诉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我是小偷,证据呢?证据拿出来!”
俗话说捉奸拿双,抓贼拿脏,她吴桂芬什么都没拿,就不信谢欣怡能拿她怎么办。
她对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几人高昂起头,嘴角带着不屑的笑,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讨打模样,看的谢欣怡直起火。
证据?!
不就是证据吗?
她等的就是对方这句话。
谢欣怡从刘大姐手里接过早已经准备好的“证据”,不急不缓来到吴桂芬面前,当着大伙的面,缓缓打开来。
“你是没偷东西。”她拿起放在口袋里的劣质巧克力,“但你侵吞了国家财产。”
侵吞国家财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