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家是乡绅阶层,收入主要靠佃户租金,再做点生意,一年大约收入几百英镑。
过往的阶层划分是普通人、乡绅、贵族。现在,随着中产阶级的崛起,乡绅和贵族都在衰落。不过,他们身上还是有一层光环。很多有钱人喜欢和落魄贵族联姻,一个出钱一个出光环。
到了康斯坦丝房东这代,因为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儿,所以家里的财产给远房亲戚继承,但让康斯坦丝房东嫁给了这个亲戚。
房东硬着头皮,给还在乡村庄园的丈夫写了一封信,说自己找到儿子,希望带儿子回来认亲。
等了很久,没有回信。
迈克尔催了又催,房东都无计可施。迈克尔干脆说:“我们直接回去吧。”
迈克尔非要上路,房东也不好不答应。于是,房东带迈克尔、迈克尔妻子珍妮和迈克尔的一个大孩子回去。
在路上,她就隐隐感到这次回去不会顺利。丈夫没有回信,态度应该是冷淡的。但迈克尔热情地期望能见到父亲,房东不忍拒绝。
到了庄园门口,房东一行人果然被仆人拦下:“你们没有主人的邀请,不能进去。”
房东不认识这个仆人,觉得眼生:“你叫什么?以前看门的莉莎夫妇呢?叫他们出来,我认识他们。”
仆人以为她在撒谎:“这里从来没有叫莉莎的仆人,你别想混进去。”
房东年轻时的那一批仆人都被换掉了,所以他们不认识康斯坦丝。
纠缠了半天,里面才吩咐让他们进去。
会客厅里,迈克尔只看到一个衣着体面的年轻绅士。房东的丈夫没出现,而是在享受天伦之乐和……新的情人。是的,原先的情人老了,早就被丈夫厌弃了。
这个年轻绅士,名义上是房东丈夫的大儿子。他挑剔地看着迈克尔,神情带着警惕。
他一直没有开口说欢迎的话,让迈克尔感到尴尬。迈克尔想随便说点什么套套近乎,就夸桌上的花束:“这花真好看。”
大儿子直接让仆人拿走,还骂道:“放在外面干什么?别被哪个不长眼的碰坏了。”
这是意有所指,说迈克尔手脚不干净。迈克尔听懂了,非常生气,但又不敢说出来。
迈克尔忍住气问:“父亲在哪?我想见他。”
迈克尔的父亲的确不想认他。他看过房东的信,就烧掉了。现在得知房东竟然敢回来,更是怒气冲冲,因为她和迈克尔的存在都在提醒他的过错。
而且,谁知道迈克尔是不是真的,搞不好是房东找来骗钱的。
因此,他放任大儿子的刁难。大儿子刁难了一会儿,再把房东一行人请出去。
乡村地方空旷,不比城里的旅店多,房东等人狼狈地出来,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休息的地方。他们提着大箱小包,面面相觑。
康斯坦丝房东一行人被请了出去。说是请,其实是赶走。
迈克尔这次造访庄园,发现父亲不像房东说的那样期望他回来,非常生气,连带着对房东的信任也减少很多。
迈克尔猜房东应该还对他说过不少谎话,越想越气,连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也翻出来算旧账。最后,迈克尔竟然气得骂房东没用。
“别吵了,还是先想办法离开这里吧。”迈克尔的大孩子急忙转移话题,希望他们别吵了。房东照顾孩子们这么多天,也是有感情的。
再过不久,就是傍晚。眼看着天色变晚,大家还没有落脚之地。难道,今晚真的要露宿乡村?
房东犹豫了半天,说:“我记得这附近有一个农户,以前和我家关系不错。逢年过节,他们总送新鲜瓜果蔬菜过来。既然没有别的办法,不如住他们家一晚,明天早上再想办法。”
想到这种办法时,房东内心非常难为情。她离家这么多年,交情都淡了,也不知道人家还认不认识她。
就算认识,房东也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落魄的样子,但为了大家,她还是鼓足勇气说了这个法子。
康斯坦丝房东话音落后,几人都没有出声,面上露出难色,显然不同意,但也因为没有别的办法而纠结。
迈克尔率先表示反对:“你让我们住到那种人家?这就是你的好主意?”迈克尔大惊失色。农户那么穷,房东难道要他们和农民躺在一张床上,闻着猪圈里的臭味睡觉吗?
迈克尔快要气疯了。以前在城里住公寓时,他还觉得房东气质优雅,谈吐不凡。怎么换了地方,她就变得愚昧不堪?
他问:“难道你没有门当户对的朋友?这附近没有其他体面的人家?”
房东为难:“有是有,但我们以前拜访时要骑马或坐马车。现在只能步行,我们还没走到就天黑了。”
不远处,一个仆人已经听了一阵子动静。听到迈克尔和房东吵架时,他飞快跑回去报告主人。
过了一会儿,仆人满脸堆笑走过来,邀请他们:“主人说天色不早了,你们走路不方便,晚上可能有野兽,还是先回来住一晚再走吧。”
房东几人听到这话,都松了一口气,答应得飞快,生怕人家下一秒就反悔。
仆人这次不知是受了什么吩咐,路上对他们殷勤得很,甚至主动帮忙提箱子。一行人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非常疑惑。但既然有地方睡觉,还是走吧。
第60章
这次,丈夫热情地欢迎他们。他还对迈克尔解释,之前的无礼行为都是儿子干的,他什么都不知道,差点也被骗了。
他还装作恼怒说了儿子几句:“快给你弟弟道歉。”
大儿子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命仆人拿出一个小天使八音盒送给迈克尔:“见面礼, 拿去玩吧。”
迈克尔已经是一个三十岁的成年人,被一个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的男人当成小孩一样对待, 觉得自己被羞辱了。
丈夫的小女儿也出来了。她穿着丝绸做的裙子,十分光鲜。她看都不看迈克尔一眼,径直走到丈夫身边撒娇。
丈夫招呼她:“快到这里来, 我的甜心。”又叫大儿子:“阿尔伯特, 看你妹妹今天多好看。”
康斯坦丝房东听到大儿子的名字,气得心脏怦怦跳。阿尔伯特?他怎么能叫阿尔伯特?
这是她给儿子精心选的名字, 是为了表达对女王丈夫的尊敬!没想到丈夫竟然把孩子的名字给了别人!
这时, 小女儿对父亲撒娇:“夏天快到了, 我还没有新衣服能穿去舞会呢。”
“不是刚给你做了一件?”
“不行, 那是去年流行的, 早就过时了。
迈克尔看了看自己穿的衣服, 普通的夹克和裤子, 相比之下十分寒酸。他不知不觉在这个比自己小很多的妹妹面前生出自卑之情。
他听着人家父女亲密的对话,很不是滋味。再听到阿尔伯特谈起社交季上发生的事,认识的哪家少爷、哪家夫人,还有其他有地位的人……
迈克尔逐渐产生出失落、局促感。他虽然坐在用红色绸布装饰的餐桌前,但感到自己不属于这里。他们才是一家人,自己是外人。
他看到别人一家其乐融融,十分不甘心。如果他没有被人贩子拐走,原来能过着乡绅少爷的生活。这一切原本都是他的。
迈克尔越来越痛恨人贩子。但是从感情角度来看,他喜欢养父母,不能抛下他们。养父母毕竟养大了他,如果直接离开,他就没有良心。
迈克尔看到餐桌前的盘子摆了一张白布,以为是擦桌子用的,于是没有碰它。
阿尔伯特看到迈克尔没有戴餐巾,故意问他:“你连餐巾都不认识?”
迈克尔尴尬地回复:“什么?”他没反应过来。
阿尔伯特不再说什么,而是用嘲讽的眼光打量迈克尔。迈克尔被他看得尴尬,再看到别人吃饭时都戴上了那块布,还打出漂亮的样式,明白这是干什么了。他生气地想,不就是拿一块布在脖子上打结吗?他在自家吃饭当然不用这个,但是也看过有些有钱人这么做,只是一时没想起来。
迈克尔会打领结,于是自信地用双手拿起那块白布,但拿起来后才发现阿尔伯特一家打的结和外面的领结不一样,好像很特别。这个餐巾的结,该怎么打?
别人已经开始吃饭,餐巾早就戴好了。迈克尔没有模仿的例子,尴尬地捧着餐巾,放下也不是,不放下也不是。
他呆了一会儿,笨拙地把餐巾套到脖子上,粗略打了一个结,还是和别人不一样。
这时,小女儿看到迈克尔笨拙的举动,笑得放下刀叉,抬起一根指头指着迈克尔:“快看他!他的餐巾多有意思啊!”
丈夫看了一眼,也说:“餐巾不是这样打的。”
但他们笑了一会儿,指指点点了一番,没有人对迈克尔说正确的餐巾应该怎样打。
房东离家二三十年,很久没有享受过小姐的待遇,也早就不用餐巾了。她看到儿子被嘲笑,非常气愤,凑近儿子,努力回忆自己年轻时是怎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