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之间的“小打小闹”，其实异常明显。
“梨梨，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被忽视了的钟云洲再次开口提醒，“今天，妈妈和玖玖，有没有又欺负你？”
看他表达的意思，好像是只要钟梨之点头，他会鼓足勇气将家人都拉出来，敞开面，把话都说清楚似的。
钟梨之其实也想要试试这种办法。
把一直以来都阴暗、上不了台面的事情摊开在明亮处讲，那对母女将要如何解释她们恶毒的行为呢？
然而在即将开口的那一瞬间，钟梨之却突然改变了一切回答，她像是推翻了自己心里的答案，摇了摇头道：“没有欺负我，你别再管了。”
身旁，岑煜敛了敛眸光。
实则，钟梨之会如此不可预料地改变她自己的答案，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这个男人。
——不想他担心。
——更不想，他可怜她什么。
她现在很开心，才不需要可怜的。
*
钟家别墅一开始设计的四间主卧，包括客房都是很大面积的。但是钟父钟母很早就分房，多占了一间主卧。
而钟梨之的卧室则是将原本的一间客房一分为二，另一半改成了杂物间，她的卧室不仅面积小，还没有属于她独立的卫浴。
不过这间房在走廊尽头，她图个安静，便也一直没有提出要换的请求。更何况，就算提了，钟母也不会答应的。
此时，钟梨之和岑煜就站在那间同样很小的公共卫生间里洗漱。
钟梨之正在刷牙，蓦地想到了件趣事，她眯起笑眼，口齿有些不清楚道：“这个卫生间的热水器不好，到了冬天总是热水很少。”
“以前有一段时间，钟云玖还带她同学的一只狗回来养，那是一只特别特别肥的大金毛，每次它在这个卫生间里一洗澡，我晚上就只能洗冷水澡。”
岑煜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见面前小姑娘的神情并不怅然。
相反，她是神采奕奕的：“然后，我就天天去和那只大金毛玩，还用我为数不多的零花钱每天给它加餐，买大骨头给它啃，它就变得可喜欢我了。”
钟梨之脸上浮起了一阵阴暗的笑容，“有一次，趁着狗狗在啃鸡腿，我就从后面抓住它，把它的那一身长毛全部都剃光了。”
——正所谓擒狗先擒毛。
那只大金毛因为没有毛了，洗澡就变得既快且容易，钟梨之晚上也有充足的热水洗澡了。
只不过寒冷的冬天里，金毛主人看见她的狗光秃秃的样子，差点儿和钟云玖绝交。
听完以后，岑煜勾了勾唇角。
他低垂着眼帘，声音不明情愫：“这倒是你惯会使的招数。”
洗漱完后，岑煜再次看了几眼这间卫生间的构造，确实很小很逼仄，而且还只在淋浴间前开了一扇纱窗，不通气还容易招蚊虫。
镜子前，钟梨之还在涂着她的水乳。
岑煜忽然从后面将她抱住，他的脸在镜子里看得并不完整，有三分之二都低于她的肩膀。
声音倒是清晰的，他说：“还好这里不是你的家了。”
“待完今天晚上，就不要再回来了。”
钟梨之一愣，脸颊上的乳霜不断往下滑，她木讷地抹开，好半晌之后，才小声地回答道：“那我就真的没有家了。”
——不管怎样，不可否认的是钟家这二十几年至少给了她现实意义上的庇护，没有让她在下冰雪的那些夜晚，流落街头。
所以这里虽然不算家，但又怎么不算家呢？
“谁说的？”
岑煜这次抬起了头，他眉峰紧蹙着，深邃的眼底似乎正有什么情绪在激烈地翻滚着，连同下颌线都绷紧了起来。
在镜子里，真真切切。
钟梨之呼吸一顿，感觉心脏胀胀的。
那声回答好像给她带来了不小的冲击力。
她有家。
——就是他的那间屋子吗？
下一秒，男人松开了手臂，不疾不徐地问道：“给你买栋房子吧，好不好？”
钟梨之的心间好像一下子溢满了落差感。
她转过了身，盯着面前男人平静的眼眸。
身后因为靠着水池，睡衣有些湿了。
良久后，才出声回答：“好。”
——房子，不要白不要。
正好夏夏和她的男朋友分手，一定也不想留在前男友帮忙找的房子里，她有了房子，可以免费让她一起住下！
回答完之后，钟梨之就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卫生间，回到卧室也很沉默，换掉身上的睡衣后，直接躺进了被窝里。
“好累啊，早点休息吧。”
即便还一点睡意也没有。
卧室里自然只有一张床，而且还是单人的。
岑煜躺在外圈，还没有躺下多久，他又倏然站起身，将被窝里的热气都带走了。
“你干嘛呀。”钟梨之被冷得哆嗦了一下，有些不满地问道。
而后，便看见走下床的男人又去角落里拿起了那只棕色的玩具熊，他单手拎着熊耳朵。
钟梨之从床上爬了起来：“你为什么又动我的小熊？”
真是莫名其妙的。
岑煜没回答，移了张椅子到床边，然后将那只熊摆了上去，即使还隔着一个防灰的透明塑料袋，他也用力扒了一下玩具熊眼睛周围的毛发，让它的黑眼珠子露出得更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