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
“不错,方才把手机撞掉的人也是我。”他翘起二郎腿,“我可以告诉你,你的手机再也不能用了。
而且我方才把所有的备份全都摧毁了,你再也找不到你的情郎了。”
白傲月:“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再告诉你,他现在马上就要死了。”他一字一顿越发清晰地咬字:“他马上就要难产而死了。”
一口气闷在胸口上不来,白傲月直想把他的头摁到咖啡杯里。
年轻人就是要激怒她,看她越急,越得意。
“你休想把罪责推到我的头上,是因为你没有陪着,他才会变成这样的。”他桀桀笑起来,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到整个人笑得仰翻过去,才扶住桌子,道:“我等的就是这么一天。他抢了我的身份,凭什么以这种方式将自己的生命延续下去。我就等着这一天。”
说罢,从原地幻形,消失在空中。
白傲月朝空中呼喊、挥手,却哪里还有人?
周围上班的人不时朝她这边看过来,白傲月捧着手机,眼泪簌簌而落。
不,她还能救的,她一定还要救。
她立即打车跑去维修店,维修店的人告诉她是一样的话术。
白傲月卑微又弱小地恳求:“你们哪怕再抢救一下呢?哪怕只是能开机也好。”
维修小哥冷漠地摇了摇头。
跑了好几个地方,不管她加价多少,得到的都是一样的答案。
现在距离方才下班过了四个小时,她想,也许方才的产程提醒,只是游戏厂商让她回归游戏的一个策略罢了。
她太沉迷其中,所以觉得四个小时的离开,已经是很长的时间。可是她就算一天不玩游戏,难道游戏的进程就不会等着她吗?难道她不走这条剧情线,剧情线就会自己发展下去?
可心里仍旧惴惴不安,又觉得湛凛生没了,自己真的会活不下去。
白傲月头晕脑胀地回到自己的小屋,将离职证明往桌上一甩,手机压在上面。朝后仰在椅背上。
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她回不去,她找不到他……
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湛凛生会发生什么,真的会难产而死吗?
自己怎么就没能在那个时候紧紧握住手机?她如果当时放进包里,也不会被玄尘抓住机会。素昧相识的人,又为什么让他去碰手机?她一味追悔,眼前浮现着第一次与湛凛生见面,邀请他跳舞的场景。
几个月来,二人在床幔间依偎缠绵,情真意切。
难道这些都是假的吗?
房间没有窗户,却忽然升起一股气流,围绕在她周围,似乎还冒着粉色的泡泡,像轻柔而冰冷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亦像是在对她做着告别。
白傲月往虚空中捧住,气流也仿佛停驻在面前。
“凛生,是你吗?”
眸中泛上泪光,她好像确认了一件事。
湛凛生真的存在过,而现在,他也就要死去了。
***
墨风仍旧取了药瓶来,里面是助产的药剂,通过肌肤吸收进去,能软化宫膜,更快生产。
他打着圈儿将药膏抹在湛凛生肚皮上,想要分散他的注意。
迷魂殿大门外,正堵着好多怨鬼闹事,千万不能让大人知晓。判官笔一落,湛凛生得罪过不少人。如今,趁他灵力最弱,都来找他算帐。
半瓶药抹完了,除了左边的疼痛愈发明显之外,并没有别的作用。
他又找由头出去了,先顶一顶外面闹事的再说。
墨风刚转身出门,自枕边小瓶内,缓缓冒出一缕青烟,顺着湛凛生的气息直往他肚子里钻。湛凛生有些痛得不太清醒,还道是花了眼,屏过这一轮阵痛,眼前那条鱼一样的烟雾还在,立时护着肚子转到一旁。
那缕青烟错过时机,现出真身——白色的袍子,黑色的发簪,还有一个小葫芦瓶,不是那道士是谁。
玄尘笑道:“你没有想到吧,将我禁锢在这小瓶中,倒使我恢复了真气。湛大人啊湛大人,你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自己都这么虚弱了,还敢为了杀我方便,将我放在枕侧。”
湛凛生望望四周,没人:“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我们的恩怨在今日也该了结了。我三日前便恢复了,就是等着今日你发动之时。”说着猛地往他肚腹拍去,湛凛生闪身避过,腹中再次抽疼一下,他有些踉跄地稳住。
如今灵力尽失,就连轮椅近在咫尺,也召唤不来,渐渐被玄尘逼入死角,再没有可以后退的地方。
眼看就要得手,玄尘看了一眼方才几个大动作之后判官大人愈发下坠的胎腹,玩味地笑起来。
就像是猫抓耗子的把戏,把猎物吓死比一下子就捕到,更加趣味横生。
“湛凛生呐湛凛生,天庭给了你什么好处,要你这样与我作对?”
“官职本分,岂是私授可解?”湛凛生昂首盯着他,气势倒更逼人一等。
玄尘道:“你占的是我的官职,我拿回我的官职有什么错吗?”
湛凛生将粗喘勉强压下:“你当初为判官时,假公济私好坏不分,是你自弃,并非天庭弃你。”
“那你今日呢,你又如何确定哪些是好人、哪些是坏人。”
“我为判官,自是我来判决。”
玄尘一眼不肯放过地将他的痛楚瞧在眼里,心里好生痛快,也不再多费时间:“你如今没有任何灵力,就等着受死吧!”
掌中聚起一团白光,猛地向他腹中打去——
那白光升到半空,被一道金光压制回来,玄尘不由得也倒退了两步,狠狠盯着湛凛生。
见他丝毫没有力气再动作,随即又往旁边看去,有数十根小银针向他飞来,玄尘应接不暇。
湛凛生撑着肚子缓缓捱过一阵,接着拿出宝剑,他虽没有灵力,但多年的习武却让他功底仍在。
银针射出的方向,虽未见人,高声却到:“小生生你有没有事啊?我来救你啦!”话尾猛地刹住,想必是正接了对方一招,再次出声时,语气也更严肃了些:“你看关键时刻还是要靠我吧。”
玄尘率先落地:“你这小白脸如今功力也见长啊。”
这可谓是戳到了崔然的痛处:“你叫谁小白脸呢?”
“叫你怎么着,还在这看热闹,这地方好看吗?还没看够吗?”随即玄尘又对着那鬼卒和墨风道,“你们这些小小的官职,说的好听呢,是有个一官半职的;说得难听点,你一个月俸禄连我的洗脚婢都不如。我在山中逍遥多年,那些花妖树怪满是要给我供奉的。”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邪气,黑压压的,往在场所有人的头顶压制。崔然抱起湛凛生,低声道:“快走!”
本是在殿中布置好产床与一应用具,此刻都没有了。冰天雪地的,二人也只有在城外的小木屋中暂避。这木屋漏风漏雪且不说,便是那木桌也腐朽不堪。
湛凛生躺在床上,稍一动作,便咯吱乱响,若说之前在殿里敞开双腿用力的姿势让他很是羞赧,如今配着这乱响,更是耳根子都红透了。
床头的木板被他用力一拽,纷纷落下木屑。
他没办法,又借不得力,只好攥住自己的衣袖,勉力熬过这不再有间隔的痛楚。
崔然一直背对他往外看着,湛凛生断续道:“若是在此处,傲月……还、能不能找到我们?”
崔然低下头,湛凛生连他的神情都看不到:“想必是能的,她不是有玉镜吗?”
正说着,木屋也摇晃起来。湛凛生还以为是木床不结实,崔然却先一步扎好了架势。
他悔道:“哎呀,怎么正迈入了他的陷阱!”
原来,这座房子本是玄尘的一条舌头变的,如今那舌头分叉,猛将他们一甩,湛凛生被甩到了一旁,腰上被一块硬石狠狠撞了一下,崔然和墨风则被甩到了另外一边。玄尘用五指拢住湛凛生的肚子往右拧着,湛凛生剧痛难当,只觉得宫壁都要被他捏破,张口大叫了几声,凉风灌进喉咙。
体内的热浪与凉意交缠纠葛,就像是蛇的
红信子在来回纠缠。这舌头像一块浮木,又像吊床,将他晃来晃去。
头晕不说,肚子被颠得又下坠了几分,孩子似乎马上就要出来了。但他再怎么用力,却依然毫无进展。
崔然上去按住他的舌尖,墨风又在他的头部暂定,用了法相的道士显然是不满意的,他反身露出光滑表皮,又将二人再次甩了下去。崔然与墨风也刮着他的汗毛,生生刮下一层皮来,露出里面猩红的血肉。
玄尘却丝毫不回头:“你们想让我分心罢了,这点小把戏我还是看得出来的。”湛凛生的死期到了!”
而湛凛生,就在他们二人被甩下去、玄尘有丝毫分神的时候,对准了他的心口,狠狠一剑插了进去。
天地间有一瞬的安静,随后玄尘又笑起来,喉间冒着血腥气:“你如今早已不是神职了,你以为一剑将我捅个窟窿又怎么样呢?我掐个诀它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