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格纳茨听见她说完后笑了笑，傻呵呵的。
没有这样的性格，很难在那种充满恶意和霸凌的环境里生存这么长时间。
“刚到雪渍时，知道我那些事的人，也爱嘲笑我。”她回忆着，手上的动作并没放慢，“他们说我很蠢，信错了人。但欧泊也没有骗我，现在也来接我走了。”
伊格纳茨听着，没有打扰她的思绪。
“其实，并不是每个人都欺负我，也有一些人很可怜我，但我知道他们都看不起我，看我像看野狗一样。所以我晚上躲在厕所里看书，希望多会点，以为这样就可以不被人欺负。”
“后来呢？”
“后来啊，有次飞船能源出问题了，工程师不在，以利亚很生气，当时他拿着长刀，和西瓜刀很像，刀尖上血还没擦干净，特别恐怖。我有一种预感，他想杀人，飞船里就我最没用，要杀肯定也是杀我，所以我只能举手说，我能试一试。”
“成功了吧。”
“对啊。”晨珏开心道，但欢欣的情绪很快就被迷惘替代，声音又渐渐低沉，“我被调到工程组，但工程组的前辈不喜欢我，总是挑我的不对。他们都是重点大学毕业的，我是自学的。”
“以利亚管吗？”
“有次我在改造一个激光木仓，被前辈看到了，他嘲笑我说我肯定做错了，让我赶紧让开，我不肯，然后就被他踹到旁边，以利亚也在那，他骂我是个废物。看到他的态度，同事们对我更不客气了。”
“你手里有木仓，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晨珏愣了愣，“要杀只能杀了一个啊，我肯定会死的。”
“我还不想死。”她小声道，“习惯之后，也没有特别痛啦，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里。”
伊格纳茨想，要是他，他会在有武器的第一时间就杀了那些人，即使同归于尽。
“伊格先生。”长久的沉默后，晨珏突然道。
伊格纳茨：“嗯？”
“欧泊是一个很好的人，即使她从我这把消息套走之后逃跑，我其实并没有怪她。她不会跟风一起打我骂我，也没有瞧不起我，有时候还会帮我打回去。”
晨珏认真地看着他，“欧泊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虽然有人说她伪善，说她都是装的，我也觉得她很好。”
伊格纳茨平静地对视，半响才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他全都知道。
两人都没再出声，低头安静地处理虫子，像两台安静的流水线机器。
“你们在干什么？”小卡的声音打破房间里的平静。
他刚走进门，眼神扫了一圈，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我去，这……”
伊格纳茨腿边的塑料盒已经快装满了，“怕什么，你上次不是吃得很开心。”
“从今天开始，我应该不会这样了。”小卡颤抖道，“怎么原本长得这么丑，我还以为跟龙虾一个样。”
晨珏挑出一只偏瘦长的虫子，捏着脖子给他看，“其实还挺像的。”
“真可爱……”小卡违心道。
见她有掐着虫子走来的倾向，赶紧叫道：“拿远点，求你了！！！”
“那今晚你喝营养液吧。”伊格纳茨笑道，“我们要吃虫肉火锅。”
“不要抛下我。”小卡强忍着害怕和恶心在旁边坐下，看了半天，还是不敢上手。
见他这幅怂样，伊格纳茨叹了口气，让他去检查人工智障有没有洗澡。
几个小时后，两个塑料箱的虫子都被料理好。
晨珏把网放出货舱，准备再抓两箱。
伊格纳茨揉了揉使用过度生理性颤抖的关节，带着几十斤重的虫肉去厨房密封。
飞船穿过虫潮的晚上，四人围在驾驶室里吃了一顿丰盛的火锅。
看着暴风炫入的小卡，晨珏老实道：“你不是说不吃吗？”
小卡往嘴里塞了一块炸虫肉，“抛开长相不谈，肉质真的很紧致，很鲜美，我在努力催眠自己这是龙虾肉。”
“辛苦了。”欧泊捏着伊格纳茨的手，帮他按摩穴位和僵硬的肌肉。
伊格纳茨吹凉一块虫肉，用另一只手夹给她，“张嘴。”
小卡：“铁汁，我们还在呢。”
欧泊：“低头多吃点就看不见了。”
晚餐最后，四人一起举起玻璃杯，“希望相亲相爱一家人号第一次任务顺利，干杯！”
晨珏：“……等等，我们飞船真的叫这个名字吗？”
欧泊也觉得牙酸，“等你能想到别的名字，我马上把这个换掉。”
第38章
合作
远离虫潮后, 飞船进入一段极为安全的领域。
对这片区域而言，虫潮宛如一片保护墙，阻挡在星际中游荡的危险人物, 欧泊放心让飞船进入自动驾驶模式。
她回到拐角处的小花房，重新捡起上周没完成的工作。
伊格纳茨找出一张干毛巾帮她擦汗, “这是新的种子？”
“嗯。”欧泊仰头眯着眼, 任毛巾在自己脸上卷来卷去。
她把已经发芽的种子放进花盆中, 接着盖了一层薄薄的土壤填平, “小卡把他吃剩的苹果籽留下来了。”
小卡端着碗探出头，“我都忘了, 昨天看到那包湿巾才发现它发芽了, 你说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有苹果吃。”
欧泊已经看过植物百科，“保守估计一年吧。”
“噢。”小卡失望地回到门里，又突然弹出，“伊格, 虫肉还有很多吗？”
从进入虫潮到离开虫潮, 整整连吃了四天，这已经不是好不好吃的问题。
伊格纳茨：“不是很多……”
小卡：！
“是非常多。”
“你怎么都学会开玩笑了。”小卡摇着头退回厨房。
画风清冷的Omega开玩笑才是真正的冷幽默, 他抱着自己的胳膊想。
“虫肉吃腻了吗？”
欧泊起身, 把刚播种的花盆挪到离保温机器更近的位置，“没有，再怎么样都比营养液好，有的吃就已经都很不错。”
“空间钮里还有很多面粉，我看了几个食谱, 那些虫肉做成烤肉饼，还可以当零食吃。”伊格纳茨道。
从某一天开始，他的厨艺细胞突然被激活, 从那之后，不管多难的甜品，还是多离谱的组合，他都没有失败过。
“好期待。”欧泊笑着看向他。
目光相接，对视几秒后，他弯腰亲了下Alpha的嘴唇。
即使是安全感及其欠缺的他，都能感觉到两人的关系越来越亲密，转化为数据就是一条逐渐攀升的曲线，每日都在创造新的高点。
这很好。
两人每日不会一起睡觉，但都会一起起床，睁眼看着她皱着眉的睡颜，总觉得不真实，像在出租房里孤独死后做的美梦。
“想吃水果。”一回神，只见她眼巴巴地看着他，眼神很像小狗。
伊格纳茨被她从五年前迷晕到现在，一听这个请求，脑子还没反应，腿就已经往厨房迈动了。
一周后，飞船抵达中转站提货点，终端旋转拍摄一圈后，AI确认交易结束，尾款马上打进欧泊的账户里。
驾驶室里，小卡和晨珏已经开始激烈地讨论这些钱怎么花了。
虫兽侵害后，这个中转站除了几个工作人员和维持正常工作的机器员工外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即使有心逛一逛，也没地方发挥。
欧泊坐在驾驶座上，笑着听他们聊天。
右边，伊格纳茨正在终端上写写画画。
她探身，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发现他正在写购物清单，长长一串全是各种食材。
“你呢，你有什么想买的吗？”Omega转头，和她鼻尖相抵蹭了蹭。
“我？”欧泊想了想，“没什么，需要的你都写了。”
伊格纳茨：“这些都是吃的。”
欧泊“嗯”了一声，“我很好养活的，有吃的就行。”
“有人给你发消息。”他瞥见桌子上的终端突然亮了亮。
“骚扰广告吧。”欧泊没在意，还是拿起来看了眼，眉头微皱。
“什么东西？”
“收货的人给我发消息，问我接不接一个大单子。”
小卡和晨珏听到这，齐齐收声，三人一同看向她。
欧泊：“他约我在附近的会议室细聊。”
小卡又开始谨慎不安，“会不会是想把我们刚赚的钱又抢回去。”
“有可能。”欧泊耸了耸肩，转头舒展肩颈。
“但，他说能给至少五倍的报酬。”
五倍是多少，小卡在脑里计算。
晨珏被巨款冲昏头脑，“要不干吧，也许这次穿越虫潮只是一种测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