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夏天气温也不算特别高,加上先前听见的打砸声,江抱海心里带着几分怀疑快步赶往事发地。
高卿禾被江抱海从睡梦中叫醒,人还有点懵。
见婆婆着急的冲进来,才回神,伸手拿床头的衣服要换。
起火这事在农村可不好控制,这一片房子都连在一起,间隔不过一条巷子的距离。
万一扑灭不了蔓延过来,那就完蛋了。
高卿禾见婆婆要帮自己拿衣服,忙嘱咐她:
“妈你去把家里要紧的证件和财物赶紧收拾一下,以防万一。”
正说着,院门哐当被撞响,小黑在院里汪汪大叫威胁,把婆媳俩吓一跳。
高卿禾冲下床来,随便套了一条连衣裙快步走出去。
原来是忙着去救火的村民提着东西从家门口经过,不小心撞到了她家院门。
同时,高卿禾也看到村西头冲天的火光。
木制的房屋已经完全被大火吞没,熊熊燃烧,时不时就听见房梁不堪重负坍塌的轰隆声。
隔着两三百米远,也能感受到那股焦人的温度。
“妈呀!这还怎么救,这根本救不了了啊!”祁连心惊呼道。
高卿禾皱眉低喃:“救不了了,但愿没人出事。”
以防万一,高卿禾带着婆婆把家里重要东西收起来装在一个背包里,有问题随时就能背包出发。
同时把家里的房门全部关紧,包括家里大门。
这乱糟糟的夜晚,很容易有人浑水摸鱼搞坏事。
高卿禾还记得自己小时候村里有人房子起火,全村人都跑去救火,结果救完火回来发现,家里值钱的东西全被人偷走了。
赵庄上的人眼看火势大得完全无法扑灭,只能后退,一边提防着火势蔓延,一边任凭那大火将房屋无情吞噬。
哭骂声传遍全村,祁连心听得心慌,觉得这声音耳熟。
仔细一看火光燃起的方向,她惊讶道:
“难道是秦建设家的房子被烧了?”
“真是太大意了,也不知道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祁连心一边张望一边自言自语的嘀咕,真心希望没人出事。
可事与愿违,不一会儿,镇上的公安警车和县里的救护车都来了。
赵家庄这地方,头一次有救护车驶进来。
祁连心第一眼还不出那是什么车,以为跟警车一样。
眼看着医护人员抬着头破血流的秦建设从家门前经过,公安逮住了两个同样凶恶满身血色的陌生村民上警车,终于意识到,今夜这场大火是人为导致。
婆媳俩在家里又紧张的守了二十多分钟,江抱海终于回来了。
进门第一件事先把大门锁上,看到蹲守在大厅外的小黑,心下稍安。
“怎么回事啊?”见到儿子归来,祁连心忙起身上前追问。
高卿禾先把江抱海浑身上下检查一遍,除了衣服上都是黑灰,什么事也没有。
“我没事。”
江抱海冲老婆安抚的摇摇头,小声说:
“我你还不知道,我就远远站在边上看着。”
万一有什么情况,他绝对第一个跑。
高卿禾白他一眼,她当然知道,要不然她也不会放他出门去。
夫妻俩都不是什么道德模范,恰恰相反,他们不主动算计别人已经是难得的善良了。
总之,天大地大也没自己小命大。
见人没事,火势也得到了控制烧不过来,高卿禾一边把背包里的证件钱财拿出来放回原处一边问: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连公安都出动了?”
祁连心给儿子倒一碗水,又拿帕子让他擦擦身上的灰。
江抱海收拾干净,在婆媳俩面前坐下来,表情严肃的说:
“是上门找秦建设要债的,讨不到钱就把秦建设家砸了,还放了一把火。”
祁连心惊讶:“怎么会这样?”
高卿禾也觉得奇怪,没听说秦建设赌钱借钱啊,怎么会惹到这么一帮人。
重点是,刚刚被公安押走的两个人看起来也不像是放高利贷的打手,倒像是附近村子的村民。
江抱海摇摇头,“这事情有点复杂,和买大小庄有关系。”
说着,等婆媳俩问自己什么是大小庄。
结果两人都没问,并且神情看起来有点古怪。
还是高卿禾反应快,追问:“什么大小庄?”
江抱海狐疑的瞥了母亲一眼,她怎么一副愣住的表情?
不过想起母亲和秦建设家的有点小矛盾,没深想,继续说:
“这是一种返高利息的骗局,今年在咱们庆县这边特别流行,特别是在村子里,有些村全村都在买。”
“秦建设自己也买了,他不但买还当大庄
,凑不够一万块就叫周围的亲戚朋友一起凑,每个月得了利息他负责分发,刚刚那些人就是来找他要钱的。”
秦建设说上头的人跑了,钱全都没了。
他亲戚不信,以为他藏钱自己贪了所有的钱,就把他家砸了,还翻了个底朝天。
秦建设一家阻止,结果被红了眼的亲戚们围起来打,差点打出人命。
那些亲戚都是老实的庄稼人,被高利息诱惑,把家里的积蓄全部投上。
少的两三百,多的五六百,看起来都不是大钱,但对他们来说,那就是全家的活命钱。
一想钱没了,天都要塌掉,一个个偏激起来,逼秦建设赔钱,失去理智放火烧了他家的房子。
结果房子烧没了,人也打进了医院。
江抱海说:“接下来肯定会带来想象不到的连锁反应,你们最近少出门。”
打了个哈欠,眼看天还没亮,江抱海拉着老婆回房又补了一觉。
第267章 一锅端的兔子
高卿禾有没有睡着,祁连心不知道。
反正她是彻夜不眠。
从凌晨两点一直到天亮,祁连心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不敢闭眼。
只要一闭上眼睛,她眼前就会浮现出秦建设家冲天的红光。
那红光照得人脸红红的,在光影作用下像是鬼魂一样扭曲。
她害怕,害怕得大夏天把被子盖在头上,心里源源不断涌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直到早晨江抱海出了门,祁连心揉揉酸涩的眼睛,起床给儿媳准备早饭。
做点事转移注意力,祁连心心里那股莫名的慌乱终于淡了点。
可正当她点燃灶台时,鬼鬼祟祟的一声轻唤,突然传入她耳中。
儿子一早就出门了,儿媳妇还在睡觉,小女儿也在学校准备期末考试。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灶台前自己的呼吸声。
寂静中突然响起的轻唤,把本就一夜没睡精神有点恍惚的祁连心吓了一跳。
她颤颤巍巍挪到院门口,看到门外那七八张熟悉面孔时,慌了一夜的心,终于找到源头。
祁连心转身就想当自己看不见。
“大姐,你要救救我啊!”
祁老二穿过铁门上的镂空装饰孔,一把拽住了祁连心的手。
四十出头的男人,眼眶一红,哗哗落下泪来。
在他身后,是搂着一双儿女的二弟妹,还有带着孩子的祁老三夫妻俩。
庄家跑了的事情彻底瞒不住了,各村里全是参加过买庄的村民在找人要还钱。
一看情况不好,祁家两兄弟赶紧连夜带着老婆孩子跑路。
此刻,一个个蓬头垢面,衣服凌乱,身上背着大包小包,就像是逃难的难民一样。
祁连心见到这一群人,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想不通,或许是不敢去想,所以不明白两个弟弟为什么要跑到镇上来。
于是愣愣的问:“我为什么要救你?”
祈老三神情慌张道:“大姐,庄家跑了!村里人到处在找人要还钱,大庄户、小庄户一个一个的找过去,还不上钱来就把家里值钱的全搬走,搬不走的就全砸了,举起刀来,他们还要杀人嘞!”
“要死了啊,大姐你救救命,让我们先在你这躲一躲,等风头过去行不行?”祈老三媳妇苦苦哀求道。
两家娃娃,大的隐约明白是家里出了事,满眼祈求的看着姑妈。
小的还懵懵懂懂,只缩在父母怀里,好奇打量眼前这扇气派的大铁门。
祁连心忽然觉得眼前亮起一片炫光,强撑着质问几人:
“不是说咱们几个就当当散家自己买小庄吗?你们谁当大庄了?”
祁老二、老二媳妇、祈老三,齐刷刷看向老三媳妇。
老三媳妇后悔的低下头,她认栽,她认栽行了吧!
“都怪我娘家哥嫂,说咱们几家都凑够四千多块钱了,不如再多找几个人凑够那一万块,让我去开个大庄头,多叫几家进来,之前一直没事的啊,谁想到他们人跑了,我自己的钱没了,我也是受害者啊。”
明明大家入庄前都说好了的,万一出什么事自己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