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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盈长安_赵中语【完结+番外】(80)

  ***

  父亲逝世后,起初几年哑奴总是哭闹,不肯入睡。方氏为了哄他,便告诉他,人死后会去另一个地方,若在人世的亲人若是思念他了,他便会入他们的梦,在梦里与他们相聚。

  哑奴觉得自己大概也是这样罢,进入了别人的梦,迷迷糊糊中,他看见的母亲和妹妹,还有章盈。可惜的是,在这梦中,他还是不能说话,一张嘴便觉得心口疼。

  梦里吵哄哄的,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令他头疼不已。其中一道清脆的女子嗓音格外清晰:“你这野郎中,究竟会不会治病!”

  另一道沧桑的声音回道:“怎么不会治了?这人不是都已经好了?”

  “好了?”女子不可置信,声音骤然拔高:“这都躺了这么多日,还昏迷不醒,你称这是好了?”

  她一张娇俏明媚的脸,也因生气皱成一团。

  “他受这么重的伤,没当即死过去已经是老天庇佑,你还以为我的药是什么灵丹妙药,他吃了立马就能痊愈。”

  “我不管,他要是醒不过来,你就把钱还给我。”

  “哪有这么不讲理的!”老者也急了,不满嘟囔道:“钱都被我买酒去了,没有没有!”

  “我才不信,你让我看看!”

  言语间,女子便要动手搜看他的布袋。

  老者边捂紧了钱袋,边指责道:“你还是个未出嫁的闺女,怎么这么随便对人动手动脚,我看来日谁还敢娶你。”

  两人纠缠片刻,终于还是老者认输,退步道:“好了,大不了我再给他用些名贵的药材,能不能活下来,可真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吵闹归吵闹,他心里清楚,她心善仁义,是真的担心这人的安危。

  他从药箱里取出药,坐到床边,解开床上男子的衣裳后,瞥了女子一眼:“男女授受不亲,你还站在这儿做什么?”

  女子不屑道:“嘁,他身上我都不知看了多少遍了,还差这一次么。”

  嘴上这么说,她还是转身出了屋,顺带关上了门。

  “小小女子,口无遮拦。”老者嘀咕着,甫一回头,正对上一双半睁的眼。

  他眼神一亮,大松一口气,“你可算醒了!”

  哑奴怔怔地望着他,抿着苍白的唇,神情迷惑。

  老者瞧着他这般神态,一拍脑袋,“哦,是我老糊涂了。我姓赵,是这村里的郎中,你叫我赵大夫就行。方才屋里那位姑娘,才是救下你的人,她叫路双。”

  哑奴微微点了点头。

  赵大夫放下药,起身往外走,“既然你已经醒了,我也能脱身了,双姑娘心善,你往后可要好好报答她。”

  他出去后不久,又进来一女子,想来她就是路双了。

  哑奴浑身乏力,动弹不得,唯有虚弱地睁着眼,看着背光而来的人。待她坐到了床边,他才得以看清她的脸,是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路双垂着脑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哑奴抿着唇不发一言。

  路双又问:“你家在哪儿?”

  哑奴还是没回应。

  路双耐着性子继续问:“你为何会受伤?”

  见哑奴依旧没有回复的打算,路双再也憋不住气,蹙眉不悦道:“你为何不说话,是个哑巴不成。”

  在她追问的目光下,哑奴缓缓点了点头。

  路双错愕道:“你真是个哑巴?”

  她不过是随口一说。

  哑奴接着又点头,坐实了她的话。

  路双短暂地愣了片刻,随后“哦”了一声,找不到多余的话说了。他不会说话,自己就是问得再多,也得不到什么回应,况且赵大夫说他刚醒,需得多歇息,这些事后面慢慢再问吧。

  瞥见床头的药,路双顺手拿起来,扯开瓶塞倒了一些在掌心。下一刻,哑奴便觉胸膛一凉,伤口处猛地发痛。

  疼倒是其次,那柔软的触感,叫他极其不适。从小到大,出了有时与母亲接触,从未有其他女子与他亲近,更别说这样坦诚相待。

  哑奴垂在床边的手扯了扯衣摆,脸上一副抗拒的神情。

  路双被他这副模样惹得不快,手上动作重了一分,“怎么?我一个姑娘家都没避讳,你还被占便宜了不成?”

  她伶牙俐齿,即便是个会说话的男子,都讨不了好,何况哑奴这样的哑巴了。他松开手,脸微微偏向一边,露出发红的耳垂,连带着脖颈红成一片。

  路双忍不住笑了笑,胡乱抹了一通,给他拉好了衣裳,这才起身出了门。

  ***

  路双所在的村子叫做路家村,离上京十几里,村里大部分人都姓路。

  路双的父母去世几年了,她也没旁的兄弟姐妹,孤女在世本就不容易,更何况她这样有几分姿色的女子。若非村里德高望重的赵大夫庇护几分,她的日子指不定有多难过。

  救下哑奴,路双其实也有私心。

  她一人在村里总受欺负,无父无母,也寻不到什么好人家。当初在山脚遇到这人,除了不忍见他就此死去,她也是想能有个依靠。他长得不错,等救活后再打探清楚他的底细,如果是个人品干净的,且没成婚,没准他们还能成就一段姻缘,总比嫁给这村里的人受气得好。

  谁知他是个哑巴,路双略叹一口气,缘分未到。眼下她只寄希望于他是个有钱人家,至少能给点报恩的钱。可想了想捡到他时他身上穿的衣裳,朴素得恨不得破两个洞,路双觉得这个打算多半会落空。

  心里这么想,照顾起人来,她半点也不曾含糊,一日三顿的药准时送到嘴边。

  哑奴已经恢复了些力气,被她这样喂不自在,刚想抬起手接过勺子,就见她收回了手,低头抿了一口。

  浓烈的苦味散开,她苦着脸重新舀了一勺,不容拒绝道:“不烫,你赶紧喝,我还要去干活呢。”

  哑奴乖顺地喝下,期间听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自言自语。

  “等你伤好了,我也不求其他,你若是有钱,记得偿还我救你这次的恩情。”闷了半晌,她又道:“把药钱付了就行。”

  “罢了,我瞧你也不比我宽裕到哪里去,你活着离开就够了。”

  自话了一碗药的时间,她终于打住话头,拿着碗出去了。

  哑奴回味着口中残余的药味,望着被子出神。

  家里多了一人,路双虽然总是嘴上抱怨,但心里还是高兴的。总归这房子里不是她孤零零的了,有个人陪着她解闷,哪怕是个哑巴。

  她与哑奴说的话越来越多,大多是自问自答,偶尔哑奴点头或是摇头,她便能开心许久。

  ***

  躺了一个来月,哑奴的伤好了大半,已能下床走动,做些不费力气的活。

  路双从溪边洗完衣裳回来,他已经将晾晒的药材收回屋了。

  路双皱眉道:“你伤刚好,不是叫你别做这些么。”

  末了她补了一句,“免得伤口崩开,还要多花钱。”

  哑奴像是个挨训的孩子,站在那有些不知所措。

  路双憋不住笑道:“我不过随口说说,你这样像是我欺负你似的。”

  晾好了衣裳,路双还没来得及回屋,外头就来了位不速之客。

  同村的王婶顶着一张笑眯眯的脸,开口道:“双儿,还没吃饭呢?”

  路双对她少有好脸色,冷声道:“你又来做什么?”

  王婶道:“这不还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嘛。”

  提及此事,路双更心烦了。这位王婶有个儿子,成日好吃懒做,名声在村里是出了名的臭,没哪家肯把女儿嫁过去。因此王婶就将心算盘打在了路双身上,她一个孤女,嫁到自家岂不是正好。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

  王婶道:“瞧你这话说的,当初你爹娘在世时,可亲口与我们家定下婚事的,怎么他们走了,你就不认账了?”

  路双毫不客气道:“我爹娘何时说过?你说话可要有凭着,或者你现在下去,当面与他们对峙?”

  王婶被她一噎,脸色一变,“你这小丫头,当真是不识好歹,没个男人撑腰,我看你在村里如何活得下去!”

  路双反唇相讥:“总比你活得久。”

  “你···”王婶气得说不出话。

  两人的争吵声不小,哑奴闻声出来,目光在她们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王婶身上。

  王婶见状哼道:“你还真是在家藏了个野男人?”

  路双眼珠子一转,“你听清楚了,这是我相公,你若再上门胡言乱语,当心他出手教训你。”

  她与哑奴在这期间形成了某种默契,她说完,哑奴便板着脸,做出一副凶狠的模样。他本就长得高大,俊秀的脸再做出这副神态,倒真像是个人物。

  王婶觑了一眼他蜷握的手,嘴里嘀咕了一句“不知廉耻”,忿忿离去了。

  人走后,路双卸下了那副泼剌的外壳,惘然地坐到了门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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