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他的挽挽被人救回来,会不会也是这样?
想到这里,陆誉的心脏瞬间绞痛,仿若被一双无形的大掌紧攥着,痛得他身子微弓,胸腔中仿若被压了一块千百吨重的巨石,一股甜腥瞬间涌上喉咙。
既然怀疑的种子已然种下,不论结出来什么果子,他总要验证一下。
第二日,清晨。
散朝后,陆誉散朝后前往文渊阁处理公务,在途径上书房时,听着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他微微回眸望去,只能看到照壁。
他紧攥着手中锦盒,收敛眼眸继续向前。
这是他来文渊阁的第二日,姗姗来迟的周首辅终于出现,他推三阻四总是不愿见他,但扔推给他许多闲杂琐碎的公务。
陆誉处理了一上午公务,回过神已然午时,他手指轻触着早上带来的锦盒,想着上书房的孩子们已然开始用膳。
他站起身来便要过去,突然却听到了门口小吏劝阻声响起。
“你是谁家的孩子?这里是公务要地不可乱闯,快些回上书房吧。”
“我...我找陆大人。”
听着熟悉的孩童声音,陆誉的脚步也快了许多,他绕过书案走至门口。
璋儿的声音瞬间变得欢喜:“陆...伯伯。”
陆誉对着小吏说道:“无妨,孩子是来寻我的,你先下去吧。”
说罢,他就把璋儿引到了一处文渊阁外的一处石桌前,“怎么想着要来寻我?”
璋儿抿着嘴,脸颊瞬间泛红,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荷包塞到他的怀中,腼腆地说道:“昨天谢谢伯伯,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陆誉没有说话,眼眸却一直在看着璋儿的面容,他的双眸真的像极了云挽,说话的语气也分外轻柔。
“你尝一尝,这是我娘做的莲子糖,很好吃的。”
璋儿见陆誉没有动作,他着急着打开荷包,从里面捏出一个放在陆誉的手心,眼眸中满是期待。
“是很好吃,你娘是在江南长大的吗?”
陆誉感受着糖在口中化开的甜意,问道。
璋儿也往口中塞了一颗,缓缓说道:“是的,娘还会做好多江南好吃的。”
“那你爹呢?”陆誉眼眸低垂,轻声问道。
“我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
璋儿含着糖,眼眸中却闪过一抹遗憾,他小声说道:“虽然没有爹爹,但是大舅小舅都很好,我喜欢他们。”
陆誉说道:“既然你送了我礼物,我也送你一份,这块端砚方正也不算很大,最适合你放在上书房学习用。”
璋儿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我是给你礼物的,你怎么还要送我礼物,外公已经给了我一块了。”
小娃娃眼眸澄净,不愿占别人半分便宜。
陆誉轻轻抚着他的头,把砚台的锦盒放在小朋友怀中:“那就当作是我送你的生辰礼物。”
“可是我今年的生辰已经过了。”
陆誉眼眸微微颤抖,轻声问道:“这才二月底,你是正月生的吗?”
璋儿摇了摇头,“我是二月初二的生辰。”
二月初二。
他的云璋也是二月初二,也是个六岁的孩子。
陆誉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你...听你舅舅唤你璋儿,你的大名是什么?”
璋儿笑着说道:“之前娘唤我宝宝,外公给我改了大名唤作林昭璋。”
两人简答再聊了几句后,璋儿就抱着锦盒匆匆跑去上学了。
陆誉端坐在石桌前,从荷包中取出一枚莲子糖塞入嘴中,璋儿的那双眼眸却一直在他的脑海中回荡着。
巧合太多,但错误也很多。
无妨,还有一个人。
——
“这不是我们的大忙人陆大人吗?怎么好好的唤我出来喝酒。”
林舒宴闲职一个,每天回王府便是被三个娃娃围着转。
他亲儿的吵闹相当于一千只鸭,瑛瑛相当于八百只鸭,璋儿相当于两百只鸭。
再加上去年冬天,他父王不知道从哪给瑛瑛弄了个一头鹿崽。
每天一回王府,便是这两千只鸭和一头鹿不停地围着他,吵得他头都要大了。
他抿了一口酒叹道:“终于能从家里出来喘口气了,孩子越多越难管教。”
陆誉轻笑了一声,“好久不见你,便唤你出来聚聚,来继续喝酒。”
“你这酒怎么喝起来和平时的梅香不太一样。”
林舒宴咂了咂嘴,“入口醇厚,好像又有些烈。”
陆誉淡淡说道:“这是从朔北带回来的农户家中的粮食酒,不是烈酒。”
不过就是容易醉罢了。
林舒宴是个实心眼的人,一壶酒下肚整个人已经晕晕乎乎不知东西。
陆誉见着时机正好,问道:“我现在能去定王府拜访一下定王爷吗?”
拜访?
若是让陆誉见到蕴儿,那还能得了?
林舒宴大着舌头,磕磕巴巴道:“不...不行。”
陆誉垂眸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这太不礼貌,以后提前两天给我下帖子。”
“我以前可是随时随地去,现在怎么变了?有什么是我不能见的。”
陆誉故作调笑说道。
林舒宴仿若被人戳破了心思,此地无银三百两道:“没有,我们王府可是什么都没有。”
陆誉见林舒宴这般嘴严,只得继续问道:“你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
林舒宴长叹一口气,摇摇晃晃就要和陆誉碰杯。
“陆誉,你说君子是什么?”
陆誉端起酒盏一饮而尽,抬眸定定地盯着林舒宴道:“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君子怀德,小人怀土。”
林舒宴打了个嗝,“所以你不是。”
陆誉眼眸愈发幽深,“那我是什么?”
“你不是东西。”
陆誉端着酒盏的手指微微颤抖,他笑着说道:“咱们从小到大的交情,我只能得一句不是东西吗?”
“都是因为你害得我...”
“害得你什么?”
林舒宴话说一半就停了下来,陆誉眼神愈发急切,他快速问道。
林舒宴摇了摇手指:“这你就不用管了,你来我家记得先下帖子,我家最近规矩比较严。”
“不和你说了,我要回家了,要不然世子妃又要骂我了。”
陆誉搀扶着晃悠的林舒宴问道:“要我把你送回去吗?”
“不行,你没有提前下帖子,不能进我家。”
林舒宴还记得着这一茬,一本正经地戳着陆誉肩膀说道。
看着林舒宴的马车离开后,陆誉端起酒盏,一杯接着一杯,似是要把自己灌醉一般。
他的眼眶逐渐泛红,紧攥着衣袖中的布兔子,他距离真相愈发的近了。
——
三月三,上巳节。
天边才刚泛起鱼肚白,林舒蕴已然被侍女唤醒,她怔怔地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的面容,还是被吓了一跳。
为了防止京城众人和宫中那位发现她真正的面容,她父王专程从西南寻了一罐秘药。
这药膏涂在皮肤上,瞬间泛着紫红色的印记,涂一次能维持两旬之久。
今日,林舒蕴看着脸色的印记似是浅了些,她遣开侍女,一个人静静地描着脸上的印记。
这一大块紫红色的斑痕,包裹着右眉右眼,连右边脸颊也有一半。
定王妃推门而入,看着女儿正在画脸上的红斑,心疼得直掉眼泪。
“我这么貌美的姑娘,还得要弄得这般丑陋,你父王是个不靠谱的,总不能一辈子都这样吧。”
林舒宴笑着靠在定王妃身上,说道:“母妃这是嫌弃女儿了嘛?”
定王妃戳着她的额头:“你呀,从小就不让母妃省心,一想到你刚回来那会瘸着腿,挺着大肚子还要学江南话,我就心疼。”
“那个陆.....哼。”
林舒蕴轻抚着定王妃逐渐激动的情绪:“母妃不气了,这不是想要活命,陛下可能也是第一次没有把人杀掉。”
定王妃叹了口气:“我的好姑娘受罪了。”
每年上巳节,端阳长公主都会在护国寺的后山举办宴席,邀请朝中勋贵亲眷来赏桃花,品香茗。
她也不拘着大家,让大家随意在山上玩乐。
男人们围在一起喝着桃花酒,贵女夫人们则在桃树下赏花,许多孩子们还举着纸鸢嬉闹。
定王妃环视四周,在看到陆誉同端阳长公主交谈时,她没好气地轻哼了一声。
随后转头环视一圈后,抿着香茶,对着林舒蕴轻声说道:“还记得安国公府的嫡女吗?”
林舒蕴点了点头,眼眸中满是恨意说道:“她差点让璋儿没了性命。”
定王妃轻嗤一声道:“这就是害我的乖孙的报应。”
“前几日,我听忠勤伯夫人说,安国公府的嫡女被退婚后,这么多年一也没有婚约,前几日不知怎得,脸上起了一片红疹,整个人肿胀的就像一个球,太医去看也判断不出来什么病,听说差点丧命,吊着一口气还在家里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