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皇帝淡淡说了一句:“定王世子以后还是多读读书。”
他含着泪派人把林舒宴的手臂给打骨折,只得对外宣称是习武骨折。
那可是他的亲生儿子啊,就是因为弄丢妹妹想要习武,学得太过努力,便被他打断了手臂。
王妃怨恨他寻不到女儿,又哭着骂他把儿子的手臂打骨折。
这满腔的苦水只能往自己肚子里倒。
皇帝就这样随意地把他的定王府抛弃,那他这么多年的忍辱负重又算什么。
一个笑话吗?
皇帝冷漠地睥睨着众人,漠视着不停磕头的定王,淡淡说道:“散朝吧。”
陆誉跪得笔挺,他手指却紧攥着衣襟,眸子中的怒意已然要把整座宫殿焚烧殆尽。
他抬眸看着高高在上的五爪九龙椅,曾经他还妄想择一位年幼的皇子合作,助他登上帝位。
现在看来,都是他太过于天真了。
连定王这样从小同皇帝长大的好友,都会被随意利用,更不必说只有利益关系的绑定的君臣。
他在前朝已经得罪了许多的人,不论谁登基都会第一个拿他开刀。
莫说是保护自己,连保护至亲至爱的家人、孩子、朋友都做不到。
他不能再依靠任何人了。
既然注定有人要登上皇位,这个人凭什么不能是他。
陆誉唇角紧绷成一条直线,双腿发麻,红着眼睛踉跄起身。
他站定在大殿中央,现在能救挽挽的只有一个办法了。
陆誉转头看着孤身一人瘫坐在地上的定王。
朝臣就是这样,生怕去搀扶定王会惹怒了皇帝,没有人敢靠近,只留下定王一人瘫坐在地上。
陆誉大步上前,手指刚刚触碰到定王的手臂,就被他瞬间甩开。
“滚开。”
定王额角已经通红,他神色萎靡、红着眼睛撑着身体,踉跄缓慢地走向了宫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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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王府,
花厅中,定王妃正端坐在圆桌前收拾着清晨才摘下的鲜花,她轻嗅着花香,“这花被瑛瑛的小鹿祸害过,竟也能长得这般好。”
侍女举着花枝,笑着应道:“小小姐最近也不带小鹿来咱们院子玩了。”
定王妃无奈道:“这两天鹿是不来了,又换成黑狗了,希望他们不要再给小丫头买动物了。”
“对了,王爷怎么....”
定王妃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话音刚落,屋外便传来了侍女们行礼的声音。
“给王爷请安。”
定王妃笑着对着另一旁侍女说道:“快去把郡主包好的饺子下进锅里,王爷回来了。”
说罢,定王妃依旧摆弄着鲜花插瓶,“王爷快去洗手用膳,早晨起那么早,定是饿了,女儿的饺子早早就备下了...”
忽然,王妃觉得今日怎么有些安静,她抬眸望去,手中的鲜花瞬间坠地。
定王神色憔悴,额角已经染上了鲜血,一双眸子满是悲痛。
定王妃红着眼睛,赶忙跑过去问道:“王爷这是怎么了?”
定王扬了扬头,定王妃赶忙挥了挥手:“所有人都下去,关上花厅的大门。”
只听屋内吱呀一声关闭,定王忍了许久的泪水在王妃的脖颈处瞬间滴落。
他声音哽咽,说了许久又没能说出口。
王妃流着泪问道:“怎么了,这是怎么了,王爷都是当祖父的人了,怎么落泪了?”
“皇帝...皇帝要送我们的女儿去蛮夷之地和亲。”
王妃瞬间僵在原地,她一句话都说不口,眼泪瞬间簌簌地滴落。
定王绝望沙哑道:“那可汗比我爹年龄还要大...”
王妃颤抖着说道:“我去寻寻太妃,我去求求端阳长公主,能不能别让我的蕴儿去和亲。”
“我的蕴儿生下来就小小一个,凭什么是她要一直遭受这么大的罪?”
王妃已经哭到哽咽,手指冰凉到浑身颤抖。
定王流着泪摇了摇头,“皇帝在朝会说的,我们*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花厅中,凝固的空气夹杂着浓浓的悲伤和死寂。
突然。
小厮在门外轻声说道:“王爷王妃,陆阁老在门外求见。”
“陆誉”,定王爷在唇齿间淡淡说着陆誉的名字,嘴角扯过一抹嘲讽,“这一家子还有好人吗?”
他高声喝道:“不见,让他滚。”
定王府外,
小厮行礼笑着说道:“还望陆阁老海涵,王爷不方便见您。”
陆誉笔挺的身躯没有移动,就这么站在王府门口,沙哑的声音沉声说道:“好,那我就站在这里,一直等到王爷见我。”
听着下人的禀报,
王妃红着眼睛,攥着王爷的衣袖,急切说道:“他是不是没有失忆?他是不是有办法救蕴儿?”
定王垂眸思索,过了良久,沉声说道:“请陆大人祠堂叙话。”
他掸了掸衣袖,起身开门的瞬间,转头哑声说道:“王妃去把我的竹杖取来。”
第43章
厚重漆黑的乌云逐渐布满了天空,压低的云层仿若穹顶下的罩子,气压的降低使得人心中难免烦躁。
王府祠堂中供奉着列祖列宗的牌位,浓重的烛火味萦绕在小院中。
定王跪在蒲团上,眼眸中满是沉重,神色已然麻木,脊背也佝偻了许多。
他手持三根香烛,喉结上下滚动,俯身叩首低喃道:“小子今日叨扰了老祖宗们的清净,得罪了。”
说罢,他撑着竹杖缓缓站起身来,身后传来了管家轻声的禀报声:“王爷,陆阁老来了。”
定王只是嗯了一声,便没有再说话了,他就静静地站立在祠堂中望着祖宗牌位,背影都隐没在昏暗的祠堂中。
没人会邀客人聚在祠堂中一叙。
陆誉从踏进王府的那一刻便猜到了定王所思,他什么都没有说,掀起衣袍,咚的一声便跪在祠堂小院的正中间。
管家被吓得浑身颤抖。
这可是权势滔天的陆阁老,他颤抖着手指赶忙伸手去扶,声音中满是惶恐说道:“快要下雨了,您这是...”
陆誉摇了摇头,“不必管我。”
管家向前张望着站定在祠堂中的定王,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陆誉。
他无奈地长叹,正欲说话。
祠堂中传来了定王冷漠的声音:“老王,不用管他。”
管家沙哑应道:“老奴知晓了。”
这是一个父亲的愤怒,两人心知肚明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挑明。
也不知过了多久。
陆誉心知留给他安排的时间不多了,他伏跪在地上叩首,正欲说话。
定王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所有人离开院子,把门关上。”
“陆大人来拜访的事情,谁也不能告诉郡主!”
定王声音突然增大,竹杖重重敲响着地面,侍人们低声应道,转身匆匆离开关上了院门。
此时,小院内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定王淡淡说道:“你没忘。”
陆誉沉声应道:“从以为...她和孩子身死的那一刻已经全部想起来了。”
“哦,你这次摆了皇帝一道”,定王话锋突然一转,斩钉截铁道:“你已经见过蕴儿了。”
陆誉垂眸轻嗯一声,“在三月三上巳节的护国寺桃林中。”
“所以你到底想干什么?”
定王话音刚落,天边突然响起一阵惊雷,随后淅淅沥沥的雨滴瞬间砸向地面。
夏天的雨总是来得又急又猛,倾盆落下的雨水瞬间浸透了陆誉的衣袍。
陆誉笔挺地跪在倾盆暴雨中,他俯身叩首,嘶哑的声音在小院中响起:“陆誉斗胆,求娶定安郡主为妻。”
陆誉的话仿若一击惊雷瞬间砸在了定王的心上,他双眸赤红,攥着竹杖踏进雨幕中,他怒而斥道:“陆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陆誉的额角重重磕向肮脏雨水泥泞的地上,“王爷也知晓我的身世,如今这京城,敢忤逆圣意的只有我一个了。”
定王眼眶泛红,他举着竹杖指着陆誉,眼泪混合着雨水从脸颊上滑落。
“我的蕴儿从小如珠似玉被捧在怀中,就连被云存义老兄收养后,都不舍得让她去干农活...”
“...结果遇到你,受尽了苦头...”
定王说罢,手中的竹杖重重地拍打到了陆誉的后背上。
陆誉身体微微摇晃却没有挪动。
定王继续说道:“你懂我找到蕴儿,见她的第一面却是昏迷重伤的感受吗?她整个人瘦瘦小小,全身上下不是骨折便是瘀伤,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小的。”
“璋儿受了惊吓,每天只愿蜷缩在昏迷的蕴儿旁,除了拉着她的手,哪里也不去。”
“陆誉,你可知我杀了你的心都有,你竟然还敢来求娶我的女儿。”
定王沙哑的控诉仿若一把利刃插向了陆誉的心脏,他一颗心仿若被无形的大掌紧攥,窒息般的苦涩和溢出胸膛中的酸涩已然捏住了他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