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漆黑的夜色中,她的余光看到一个身着胡服的男人迈着沉重的步伐阔步走到了过来。
林舒蕴的心已经高高悬在了嗓子眼,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她不敢说话,也不敢抬头,更不敢再挪动身子。
她浑身僵硬冰冷,害怕恐惧的眼泪瞬间充斥在眼眶中。
突然,“铮”的一道刀剑声在她的耳边响起。
长期被禁锢的手腕猛然坠地,林舒蕴睁大眼眸倏然抬眸,还不等她看清男人的长相,那人已经紧紧抱着她,熟悉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对不起,是我来迟了。”
林舒蕴紧绷如弦的神经瞬间断裂,她的眼泪瞬间顺着眼角流下,呜咽如困兽般的声音在陆誉的怀中响起。
陆誉快速抱起林舒蕴:“此地不宜久留,我带你回家。”
与此同时,一只苍鹰撕裂阴沉的乌云从空中翱翔而下,径直飞向了苏碧波的营帐中。
“军师!营帐外存粮草的地方着火了!”
苏碧波听着属下的禀报,眉宇微蹙,他转眸看着在站架上梳毛的苍鹰,他顺手拿下它脚腕上的密信。
他展开信笺,看着上面描述定安郡主的容貌,嘴角紧抿成一条线,猛然站起身来。
忽然,他看着营帐外火光冲天,顿了片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嘴角扯出一抹讥讽。
“他来了。”
胡人属下停不懂中原话,他小声问道:“您在说什么?”
“所有重兵佩戴弓箭,速速前往羊圈,谁能摘下陆誉头颅者,赏金千两!”
胡夷部临时营地瞬间沸腾起来,他们举着火把,高声吼叫着冲向羊圈。
苏碧波笑着转身走进了营帐中,胜利的果实终会属于他。
这里便是原国和草原的交界处,陆誉只有翻过南面横亘的山坡才能回到原国。
镇北军已经深入王庭草原,陆誉手中只剩下了几百人的亲兵,对于他的属下来说,捉拿陆誉只是探囊取物。
就在苏碧波环臂端坐在营帐中等着好消息时,一位身着祭祀衣衫的中年男人匆匆赶了过来。
他还未说话,身后士兵已经猛然冲进营帐中。
“军师,火已经灭了,我们搜寻了一圈,也没有发现陆誉的踪迹。”
苏碧波眉宇微蹙,他的双手成拳,重重锤向桌面,“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从我们的包围下离开?”
“三王子,你怎么还在执着于中原人,快些回王庭吧,你的兄弟们需要你。”
“中原人?当年,若非我和老皇帝里应外合,宣平侯陆彦又怎么会死在塞外草原上?你们凭什么享受十年的安稳?”
苏碧波猛然站起身来咆哮道。
“我不想当什么三王子,我只想要让中原人死!”
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陆誉没有抱着林舒蕴从南坡逃跑,只是先趁此机会躲藏最大的营帐外,毕竟没有人能想到他们现在还在此处,也不会有人胆敢搜查这个帐篷。
林舒蕴的神经紧绷着,她紧缩在陆誉的怀中,却察觉到陆誉抱着她的手指愈发用力。
陆誉...好像能听懂胡语。
营帐内还在争吵着,林舒蕴听不懂,但陆誉的眼眸却逐渐猩红,他猛然垂眸,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突然,天边响起罕见的雷鸣,不过片刻间,簌簌的鹅毛大雪瞬间扑满了枯黄的草原。
林舒蕴感觉小腹愈发的硬,她僵硬的手指缓缓抚着小腹,悄无声息的泪珠瞬间洇湿了小腹上的衣衫。
“喂!你怎么在这里!”
一道猛烈的呼喊声,使得他们浑身紧绷,陆誉紧攥着手中的宝剑,正等着胡人士兵前来,只要他敢过来,他定会一剑封喉。
听着脚步声愈发的近,林舒蕴逐渐紧绷,在距离他们只剩下两步时,胡人士兵转身离去了。
林舒蕴轻舒一口气。
陆誉趁此机会解开身上的衣袍,用胸膛炙热的温度紧贴着林舒蕴,衣袍也紧紧把她裹在怀中。
此时营地的嘈杂未平息下来,林舒蕴不敢说话,只是抬眸看着陆誉愈发消瘦的脸颊,手指轻轻触碰着他下颌的胡茬。
陆誉低头,轻轻用胡茬蹭着她的额头,手指轻轻抚摸着她隆起的小腹。
此时,孩子猛烈地踹着他手掌抚过的地方。
林舒蕴的眼眶瞬间泛红,就这么静静地望着陆誉。
夜越来越深,雪也越下越大。
没有找到人的苏碧波已然癫狂,但得知王庭草原被攻陷的胡人将士们,已然显露出颓丧,纷纷不受管控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内。
篝火逐渐熄灭,营地也陷入了沉寂中。
陆誉眼眸微闪,他微微俯身横抱起林舒蕴从草垛中走了出来,从身后的包袱中,给她套上了一个胡服,带上兜帽。
他紧攥着她的手指:“挽挽相信我吗?”
林舒蕴反手紧攥着陆誉手臂,点了点头。
他们就像两名巡逻的士兵一般,在营地内沿着一定的轨迹行走着,随着逐渐靠近营地大门。
林舒蕴的心愈发紧绷,她紧张的攥着衣袖,跟在陆誉的身后走着。
在经过守门士兵时,他们瞬间拦截。
林舒蕴听不懂守门士兵在说什么,她紧张的手足无措时,陆誉却说出了一口流利的胡语,他和守门士兵笑得粗犷,不过片刻,他们便走出了营地。
与此同时,一双鹰眼死死锁住他们离去的方向,瞬间化作一道黑影,飞进苏碧波的营帐。
第61章
朔北的雪越下越大,如鹅毛般的雪花逐渐覆盖在了陆誉肩头,他把林舒蕴紧紧横抱在怀中,使得风雪没有侵蚀着她的身体。
苏碧波的临时营地扎在草原和山坡的边界上,只有一条修平静的小路能翻过山坡抵达原国,这条路早已被胡人重兵把守,很难通过。
陆誉只得横抱着林舒蕴从山坡上最陡峭的地方,最不易被发现的地方攀爬着。
这条路一年四季很少有人通过,腐烂的树叶堆满了山坡,下雪的湿滑使得这条路愈发难走。
泥泞的土壤使得陆誉脚下一滑,踉跄了一下,他瞳眸一缩,紧抱着林舒蕴,快速翻身,以自己的身体为垫子,紧紧把林舒蕴护在怀中。
陆誉闷哼一声,林舒蕴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听到陆誉沙哑急促地呼唤道:“挽挽,你可有伤着?”
林舒蕴似是楞在了原地,许久都没有说话。
陆誉心中着急,赶忙撑着身体缓缓坐起,双手轻触着林舒蕴的手臂,“可是摔到哪里了?”
林舒蕴摇了摇头,蓄满泪水的眼眸,空洞地望着陆誉。
“我...我以为你不会来救我了。”
陆誉眼眸泛红,唇角轻轻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容,手指轻轻擦拭着她脸上的灰尘,沙哑说道:“这世间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了。”
“往日种种我亏欠你良多,哪怕现在让我去死,我都甘之如饴。”
林舒蕴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彻底崩溃,她的眼泪如断线的珠串,不停地砸在陆誉的心间。
“陆誉,我恨你。”
陆誉轻叹一声,笑得酸楚:“好,挽挽那就恨我一辈子,我心如初,不变也。”
说罢,陆誉搀扶着林舒蕴站起身来,他拭去她脸上的泪珠,轻声说道:“我用外袍把你绑至身前,这样也不会压到孩子,只要翻过这座山坡,我们就能回家了。”
林舒蕴仰头看着才走了三分之一的山坡,她点了点头,陆誉快速把她绑在身前,再次攀爬着山坡。
陆誉的步伐快了许多,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抵达了陡峭山坡中断的一处平台上。
“我...”
林舒蕴看着陆誉鬓角流下斗大的汗珠,发丝上已然布满了雪花。
她正欲说些什么,抬眸向着陆誉身后望去。
烧得通红的火把举在一起的耀眼火光,瞬间照亮了她的瞳眸。
林舒蕴紧攥着陆誉的臂膀,慌张道:“陆誉,有人追上来了。”
她的话音未落,天边瞬间响起一道苍鹰尖锐的鸣叫,它不停地盘旋在他们的头顶。
陆誉眉宇紧蹙,他快速回眸,只见胡人士兵正在顺着他们方才的路线攀爬着,丝毫没有以长箭射杀的准备。
他的嘴角扯出一抹讥讽,这架势俨然是苏碧波下令要活抓他。
陆誉转身快速朝着山顶的地方攀爬着,林舒蕴却愈发紧张,她看着逐渐清晰的胡人士兵们。
她慌张的颤抖着,急促唤道:“陆誉,他们快要过来了。”
陆誉回眸望去,只见这群身材魁梧的胡人士兵的速度比他还要快上一倍,而他已经能看到苏碧波脸上的嘲弄。
他们已经跑不掉了。
陆誉仰头看着距离山顶还有一段距离,他环视四周,快速把林舒蕴放在一块硕大的石头后面。
林舒蕴害怕得浑身颤抖,看着陆誉快要离去,她紧攥着他的手臂,急切问道:“你要去哪里?”
陆誉什么都没有说,深邃的眼眸中却流露出深深的眷恋,他温热的手掌抚摸着林舒蕴高耸的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