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追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交出了唯一能够换回头颅的筹码,他的复活大计,他的灭世大业……
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他空空如也的双手,再抬头,对上龇着牙花子在那傻乐的叶晓曼。
她笑得像只邪恶仓鼠。
他就为了这么个玩意儿?
荆追涌上了一股恶寒,之前看到筑吹灯在叶晓曼面前矫揉造作时,他曾产生的不适感,如今风水轮流转,回旋镖打到他身上,直中眉心。
他觉得恶心,对自己下意识的所作所为。
荆追感到天塌了。
筑吹灯心上的一块大石落地,他收起他的执念,正在盘算着如何处理荆追,却见荆追学他刚才的所作所为,将叶晓曼拉到身前,握住了叶晓曼的脖子。
荆追不带感情地说:“不想看到她死的话,把头还我。”
筑吹灯:“?”
叶晓曼:“……?!”
筑吹灯简直不敢相信荆追蛮横的行径:“荆追,你疯了吗?”
叶晓曼已经无语了:“要不你们直接把宝物给我,两个人去练舞房打一顿算了。”
请问她的脖子是犯了天条吗,这个握完那个握。
她从来不知道,有一天她的狗命有一天也能成为交换货币,真不知道是应该感到骄傲还是愤怒呢。
她没得到一分钱好处,凭啥受伤的总是她!
“三。”
荆追已经没耐心地倒计时了。
叶晓曼觉得荆追握着她脖子的手如钢铁般冰冷,很害怕他恼羞成怒之下真杀她。
她故技重施,转向筑吹灯求救。
“吹灯,你不是说过你最喜欢婶婶的吗,你还记得你说过要跟婶婶私奔吗,就去一个世外桃源,你耕田我织布,当一对神仙眷侣。”
“婶婶很害怕,你曾发誓要保护婶婶一辈子的。”
筑吹灯不发一言,方才还在耻笑荆追,现在他觉得他是乡下的负心汉,自家婆娘抱着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
“二。”
筑吹灯面色难看,他以手指不耐烦地点着额间,“荆追,收起你的痴心妄想。”
“一。”
荆追的大手化为魔爪,钢刃般的指尖,眼见要没入叶晓曼的颈侧。
筑吹灯立刻阻止:“成交。”
他抬手往虚空中一抓,拿出一个包裹着头颅的褐色布包,扔给了荆追。
荆追也如愿拿回了他的头颅。
叶晓曼:“?”
这也行,她已经开始怀疑她是许愿池了。
这个世界真是癫了。
荆追也往叶晓曼的背后一托,把她推向筑吹灯的怀抱。
叶晓曼呵呵一笑,在他们中间顺拐,这次没有向他们中的哪一个男人走去,而是往一旁走去,远离这两个神经病。
她背对着两个男人渐行渐远。
“你们有病吃药,有事自己解决,别跟我说话。”
谁再来扒拉她,她咬死谁。
她远离战场的刹那,身后的局势风起云涌。
筑吹灯和荆追同时动手,荆追手持重剑,破云的一剑劈向筑吹灯,筑吹灯被他砍成两半,身躯从眼睛中间一分为二。
筑吹灯一半倒地,一半身躯依旧站立,立着的身躯开始飞快长出骨架和血肉,迅速愈合,他遥遥地注目荆追,“腐朽。”
言出法随,荆追握剑的手腕开始腐烂,变成黑泥委顿落地,重剑再也无法握住悬浮半空,腐烂像是迅速蔓延的病菌,污染荆追分身的其他肌肉,将荆追腐蚀得坑坑洼洼。
叶晓曼听到动静,没忍住回头望一眼。
筑吹灯已收回他的记忆,她周遭的街道和房屋开始分崩离析,场景坏为泡沫破碎,脚下的路变成了一根无限蔓延的黑泥面条,两边是虚无的白。
第449章 魔神的真容(为“今天氪金了吗”加更)
叶晓曼觉得地面变得软趴趴地站不稳,她正左右摇摆摇摇欲坠的时候,筑吹灯和荆追同时朝她飞过来,两人都朝他探出了手。
“不是吧还来。”
叶晓曼连忙抱着头蹲下去,意图躲过他们。
她的手臂传来一阵大力,也不知道是哪个男人先抓住了她,将她提了起来。
叶晓曼的眼前只剩下耀眼的白光。
白色又被黑色的淤泥吞噬得一干二净,是环绕着黑岛的冤魂黑水。
黑色过后,一抹抹鲜红的颜色像是颜料泼洒过来,如油画板上挥洒自如的色块,一簇一簇地在黑色中怒放,凋零的彼岸花吸收着鬼主的气息,起死回生,蔓延千里。
红花像猛兽,张开血盆大口,向叶晓曼追来。
抓着叶晓曼手臂的人游刃有余,他使用澎湃的灵气冲破头顶的花帘,花瓣被黑雾焚烧,暂时露出了上方的天空,那人带着叶晓曼从花海的破洞冲出去。
叶晓曼只觉得她的视野360度旋转了一圈,她的身躯不由得像个陀螺,也跟着打转。
直到双肩被人按住,她才停止了旋转,晕头转向地睁眼看向眼前人。
是荆追。
他们站在一块黑色的礁石上,四周环绕着血海的滚滚海浪。
筑吹灯、黑水红花和饕餮兽全消失得无影无踪,极目远眺,只有无穷无尽的血海。
荆追当着叶晓曼的面,迫不及待地解开从筑吹灯那里拿到的布包,即使鬼面遮住容貌,叶晓曼也能看出他高兴得像是个一千多岁的孩子。
竟然就这样叫荆追拿回头颅了。
叶晓曼纳闷,她不知道大佬们之间的交涉,是不是存在着撒谎即死的契约限制。
换作她肯定偷偷把东西掉包了,这两人给对方的都是真货。
叶晓曼看着褐布落地,荆追捧出了他的头颅——人捧着自己的头,这一幕有点诡异。
她用眼角偷看,想看看荆追真人长什么样,却发现那头颅也是带着面具的,失望地收回眼。
荆追捧着自己的头又摇又晃,左右检查。
荆追确定了筑吹灯没有对他的头做什么手脚之后,叶晓曼惊悚地目睹,荆追一把拧下他现在的脑袋,顺手扔到了血海里,然后把他原来的头颅,安装到了他的脖子上。
荆追装上他的脑袋之后,傲然睥睨了叶晓曼一眼。
叶晓曼的头发在高速的逃难之中,被风刮成了鸡窝头,头上顶着几片花瓣,她敷衍,稀稀落落地拍几下手,没好气地说道:
“恭贺主上,贺喜主上,您被大卸八块,分葬七处,如今头颅、心脏、铠甲已到手,只需再拿剩余的四件零件即可九九归一,复活指日可待。”
她的语调没有起伏,“属下真的很高兴呢。”
荆追道:“你闷闷不乐的做什么。你既协助我拿回头颅,痛失鬼主宝藏的错处,我便饶你一命,算你任务完成。”
他承诺:“饕餮兽我自会赏你。”
叶晓曼阴阳怪气地说:“员工福利我就不敢肖想了,您老人家别扭断我的脖子就行。”
荆追奇怪:“我扭断你脖子做什么?”
叶晓曼从鼻孔喷出一团冷气。
下属的怨气太明显,荆追很容易联想到她还在气岔,为他拿她的命跟筑吹灯做交易。
荆追从未哄过人,也不会哄人,他只是脑子里想到什么就直接说什么。
“你怕甚,当时就算筑吹灯不还我头颅,我也不会杀你的。”
“大不了这次功亏一篑,你我二人先撤退,日后再来寻筑吹灯的麻烦。”
魔族在干坏事上,有的是耐心。
这次不行就下次,最多叶晓曼贪图男色办事不力,他将她的奖励没收了。
叶晓曼斜视他,“真的?您当时的手劲可是一点也没松懈呢。”
荆追道:“我不做做样子,筑吹灯岂会上当,再说就算我痛下杀手,筑吹灯也一定会救你。”
叶晓曼:“您哪来的信心?”
荆追笃定:“凭他看你的眼神很恶心。”
叶晓曼打工人的怨气,这才稍减。
她看向茫茫血海,“筑吹灯一定会找我们算账的,快想办法离开这里吧。”
她想起了嘉应和月慕山,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掉到哪里去了。
她正要拿出法宝联络他们,忽然听到荆追说:“且慢。”
叶晓曼闻声看去,正好碰见荆追抬起手,解开他脑后的面具绑带。
时间像是被拉慢了,荆追的动作变成了一帧一帧的慢动作。
荆追的满头银发,像一丝丝明亮的月光,在海风之中狂舞。
男人的身材高挑健硕,衣襟被风吹着贴着满饱的胸肌,他的手苍白而华丽,握着脸上狰狞的鬼面,小指上华贵的绿髓骨戒闪烁幽光,与他的银发相得益彰。
叶晓曼看到了面具一点点地往下。
先露出了一对黑郁而锐利的剑眉,接着是一对深邃的眼,眉眼带着浓烈的异域感,眉骨高,眼窝深,睫毛浓密。
面具逐渐揭开,是高而笔挺的鼻子,骨架一点也不秀气,线条干净利落,如刀削斧砍般冷硬,很有男子气概,足以撑起眉眼的异域气质。